何山住的小院里,有一座煅铁的泥炉,淬火的池子。
下雪了,池子满是雪。
泥炉旁,还有几张竹椅。
崔伸手拂去一张竹椅上的雪。
他坐在上面,长长地喘着气。
这片刻的喘息是他难得的放松。
魏来与何山将装着光明铠的木箱抬进院中,重重地落在崔逐面前。
魏来正叹息,“若是这副宝甲能修好就好了。”
崔泽一看箱子来了。
他收敛松懈的呼吸,挪动竹椅坐到木箱前,又开始忙活起来。
他打开箱子,请何山为他取一个簸箕来。
崔泽说着,埋头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林家传下的光明铠虽单独锻了肩甲的兽头、头盔、胸前的护心镜。
但总体来说,仍是一片片甲片扎起来的扎甲。
毁坏光明铠的人专挑要紧的肩、腹处砸毁了兽头、护心和腹部的甲片。
还拆了光明铠穿甲的皮绳。
不过箱子里尚有完好的甲片。
将这些挑出来,虽扎不出一个全甲,努努力也许能扎出半身甲。
崔泽想着青州滑不留手的冰墙、洒了芝麻的烤饼、枝头的柿子、炭炉里的红薯。
他说什么也不愿放弃这微不足道的半点希望。
他手快地挑了七八片甲片出来,手边却没有存放的簸箕。
崔逐正要抬头再催一催何山。
一个大的竹编簸箕被递到了他的手边。
递簸箕的人不是何山,是何水。
对上其他人,崔泽都好说。
满京城的人,唯独对上何水这个虬髯大汉,崔泽很羞愧。
他曾当街豪掷誓言,让何水带他的剑去为他送行。
他必回青州。
可现在呢,他坐在一箱废铁前,大浪淘沙般淘换希望。
崔泽往簸箕里放他挑出的完好甲片。
他低着头,很有躲着何水的意味。
何水到底还是出声了。
“林侯爷,算了吧。”
“您趁这机会,南下吧。”
崔泽挑甲片的手一顿,随后垂了下去。
他讪笑道:“是我无能了。”
崔泽又挑出两片甲片,放进簸箕中。
何水见崔泽依旧不放弃,接连不断地在木箱中翻找。
他将簸箕挪开,挡在崔泽放甲片的手跟前。
“林侯爷,向南去吧。”
“我还是那句话,不值得的。”
“你往南方去,找一个偏远的小城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