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场赛事。
含金量最高的国际钢琴金奖赛,他卡著最低报名年龄,意料之中地夺得金色奖杯。
颁奖台上,他用中文说:
“我讨厌钢琴。奖杯和荣誉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周傢用人脉压下瞭见风使舵的媒体报道。
回程航班,小周敬航一言不发,他问空姐要来的两杯冰镇马提尼,清透冷冽的酒液倒入同一杯,他把冰块含进嘴裡。
他带著某种决然赴死的冷漠神态,面无表情,将自己左手食指一点点往后掰。
万裡高空之上,厚重云层铺洒金色纹路,如浇瞭满满一面蜂蜜的金黄吐司。
金光映在他不为所动的冷峻侧脸。
他将冰块咽入喉咙,刀锋似的冷意逼退生理性眼泪。
他掰断自己手指。
任性妄为的后果是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周母彻底暂停手头工作,一心一意在傢陪伴小儿子。
她锁上琴房,并将他的房间搬回原处。
她有时候会哭,说都怪妈妈不好,妈妈忽略瞭你的感受,以后妈妈再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小周敬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但会等她哭完,拿手帕替她擦眼泪。
他十四岁放弃钢琴,同一年,迷上竞技与挑战并行的赛车。
曾经受过伤的左手食指不影响他掌控方向盘,他十六岁打出成绩,被车队看上,开出高薪。
但周傢本身不缺钱,周敬航也没有全职打比赛的觉悟,他拒绝后回到学校,恰好遇上母校百年校庆。
少年宫的钢琴老师给负责人推荐周敬航,那位年轻老师笑著认同:“周同学啊,我知道。他不是才拿瞭比赛金奖吗?我和他说一下,会同意的。”
但周敬航拒绝瞭。理由是,“弹不瞭”。
老师露出费解的表情,安慰他这隻是一个小小的表演,不会给他压力。
周敬航没再解释,转身离开琴房。那天阳光很好,二层窗外斜斜伸入梧桐枝桠,一段温柔夕阳抚上精冷琴身。
后来他坐在台下,钢琴开场的是低年级学弟,弹得肖邦,烂到无出其右。
那次百年庆典别出心裁地整瞭很多花活儿,学生会事先搞瞭个匿名投票,美其名曰最期待的节目。周敬航的票数一骑绝尘,把第二第三名远远甩在身后。
但,钢琴演奏临时换人,登台的那位同学并不是他。
后勤部紧急修改名字,那位同学占瞭个惊天便宜,虽然头奖隻是两张很难抢的演唱会门票,事后很不好意思地找他表达歉意,说自己不想不劳而获,票数的事情,也委托校园墙解释清楚瞭。
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周敬航怀疑事情是否真的存在过,否则他怎麽会在这个关头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