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乌木廊檐下垂手侍立着宫人,两人手提羊角宫灯,烛光如流水,流淌在两人脚下。
天上仍如搓棉扯絮一样,七零八落飘落着雪珠子。
忽听暖阁中传来细微的一声动静,宫人对视一眼,忙忙往外走出传话。
剎那,传水的传水,传膳的传膳。
一众宫人着半旧的绫红袄子,捧衣抱膳,穿花拂石。
窸窣的脚步声踩碎了园中的安静。
暖阁中,青花缠枝香炉燃着袅袅的瑞麟香,白雾氤氲而起,如仙如梦。
鹌鹑粥炖得稀烂,肉香溢在粥中,香甜不腻。
十锦攒盒底下,还有好几颗蜜饯,应是为了虞幼宁等会的药膳提早备下的。
虞幼宁抬眼,悄声往紫檀书案后的沈京洲递去一眼。
沈京洲闭着双眼,金丝滚边的墨绿狐裘松垮披在肩上。
他一只手揉着眉心,敛去眼底的红血丝。
多福躬身伏在下首,言语说不出的恭t敬谦卑。
“陛下,昨日纪老将军递来折子……”
虞幼宁收回目光,鬼鬼祟祟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甫一碰到攒盒中的蜜饯。
倏然,耳边安静一瞬。
多福回话的声音不再,入目是香炉中燃着的青烟。
再往上,是沈京洲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虞幼宁讪讪垂下手指,一双美目波光流转,如花似娇。
虞幼宁假装望向窗外。
多福忍俊不禁,想起正事,又忙不迭敛去唇角的笑意,正色道。
“陛下,您这些时日都不曾上朝,倘若明儿再不去,只怕朝中臣子会……”
沈京洲冰冷的目光扫落在多福脸上。
多福大惊,当即改口,他笑道。
“是老奴多嘴了,陛下虽不上朝,可要紧事却一件也不曾落下,想来朝中也无人敢置喙一二。”
虞幼宁懵懂抬起双眼:“陛下不上朝吗?”
沈京洲勤勉,半夜都在处理朝政。
虞幼宁偶尔会心生疑虑,沈京洲的作息怎么比她这只小鬼还阴间。
末了,虞幼宁又后知后觉。
她也不是小鬼,而是人。
沈京洲抵在扶手上的指尖轻抬,多福领命退下。
虞幼宁起身,款步提裙。
她这些时日又瘦了好多,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曳地,淌着金黄的烛光。
走上前,虞幼宁忽觉沈京洲眼下浮着淡淡的一层青紫。
她脱口诧异:“陛下这是几日不曾歇息了?多福不是说陛下这两日都不上朝……”
话犹未了,虞幼宁自觉收住声。
她讪讪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只怕自己是睡太久睡糊涂了,沈京洲多日不曾歇息,又不上朝,除了守着自己,还能是为何?
她伏在沈京洲膝上,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又像还在梦中。
虞幼宁喃喃自语。
“陛下,你原来这么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