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榻边的沈京洲不为所动,连眼皮子都不曾抬高半分。
显然是睡过去了。
虞幼宁好奇凑上前,目光掠过沈京洲一双剑眉,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
刘太医诊脉时,虞幼宁晕晕乎乎听见那药的药效,好像也有安神的作用。
沈京洲在池子里泡了那么久,如今犯困也是应当。
虞幼宁往回坐直身子。
那双凌厉黑眸紧闭,眼睑下方,是纤长浓密的睫毛。
红唇紧抿,虞幼宁鬼胆渐生,她倏地仰起脑袋,飞快在沈京洲的眼睛落下一吻。
而后掀起帐幔往外跑。
下一瞬,身影再次晃过榻前。
虞幼宁一手挽起帐幔,俯身在沈京洲另一只眼上也落下一吻。
帐幔枕着烛光低垂。
羊皮褥子上清楚映着来回两道湿漉漉的脚印。
满室无声。
苍苔露冷,□□风清。
云影横窗,皎皎明月如银钩。
芭蕉叶婆娑摇晃在窗前,树影交错,斑驳淌落在虞幼宁脸上。
纤长眼睫颤动,扑簌簌落下阵阵阴影。
湿透的长袍换下,虞幼宁一身海棠红绫彩牡丹蝶纹宫衣,肩上笼着白狐裘。
许是怕她冷,宫人还为虞幼宁备了一个黄铜钻花手炉。
虞幼宁揣在袖中,不知是热的,还是羞赧。
脸上的红晕未消,似乎还更红了。
虞幼宁环抱双膝,埋首于膝间。乌亮蓬松的长发垂落在白皙臂弯,泛着丝丝缕缕的痒意。
虞幼宁难得留在西院,她一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只觉指尖都染上烫意。
虞幼宁,你怎么敢的?
身子像是在冒烟,汩汩冒着热气,宛若洋漆描金案几上供着的掐丝珐琅凫式炉。
你真的是好有胆量的一只小鬼!
居然连着偷亲沈京洲两回,还眷顾了沈京洲左右两只眼睛,没有厚此薄彼!
嘿嘿!
腹诽自己莽撞的同时,虞幼宁还不忘夸自己。
若是此刻死了投回鬼胎,只怕她也不再是胆小鬼了。
西暖阁还未掌灯,许是以为虞幼宁不在屋里,宫人挽手笑着从虞幼宁窗前走过。
在行宫侍奉的宫人,一年也就一两月得见天子,不比留在宫里的拘束。
笑声如潺潺流水,顺着撑起的窗棱飘落至虞幼宁耳中。
“姐姐家里不是早早物色好了人家吗,我可听人说,姐夫待姐姐极好,姐姐身上的香囊,都是姐夫做的。”
“呸,你个小蹄子,胡乱说什么呢。一口一个姐夫,也不怕羞。”
“我有何羞,姐夫待姐姐好,这是姐姐的福气,我还从未见过郎君的针黹做得这样好。”
“什么姐夫,你莫要胡说。且这香囊有何稀奇,不过是寻常玩意罢了。”
“那也是他喜欢姐姐,才这般上心。”
锦衾从脑袋上滑落,虞幼宁竖起双耳,细细聆听窗外的窃窃私语。
宫人声音渐行渐远,虞幼宁贴着墙根,身影和槅扇木门外宫人的影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