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并未掌灯,借着窗外淡淡的银辉,隐约可见窗前的颀长影子。
斑竹六角椅上刻着龙首,沈京洲闭目凝神,青花缠枝香炉燃着瑞麟香。
多福悄声入殿,轻手轻脚往香炉中添了两块香饼。
暖阁熏香浓郁,可空中的血腥气却还是挥之不去。
多福不敢直视沈京洲的眼睛,躬着身子毕恭毕敬为沈京洲呈上安神茶后,又悄悄退下。
院中无人垂手侍立,台阶上的血迹斑斑早就让宫人洒扫干净。
小太监瞧见多福出来,忙忙垂手迎上。
转过影壁,小太监压低声音,眼珠子时不时往暖阁轻瞥。
“干爹,陛下可是无碍?”
多福抬手呼了小太监一巴掌,横眉立目:“还不住嘴!你是什么身份,陛下的事,哪是你能过问的?”
小太监捂住脑袋:“我这不是怕那刺客……”
多福狠命踢了小太监一脚,用眼神制止小太监,深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知道什么?”
多福往地上啐了一口,仰头瞧见挂于柳梢的圆月。
又是十五了。
隔着茫茫夜色,多福恍惚望见暖阁中那道修长身影,鼻尖似乎还有血腥气残留。
旁人不知,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沈京洲故意为之,那些刺客哪能近得了他的身子,更别提伤他分毫。
多福无奈叹口气。
余光瞥见一道海棠红身影,多福揉揉酸疼的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他忙忙迎了上去,满脸堆笑:“殿下、殿下怎么来了?”
多福拼命朝小太监使眼色,示意对方想方设法拦住虞幼宁。
虞幼宁一头雾水:“多福公公,你眼睛怎么了?”
虞幼宁往身后静谧月色望去,“我刚刚走来,好似看见了刘太医,是陛下身子欠安吗?”
“是陛下,不是,是……是奴才。”
多福难得磕磕绊绊,话都说不利索。
虞幼宁狐疑驻足,拿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多福,心中疑虑渐起。
“多福公公的脚怎么了?”
“奴才的脚不小心崴着了……不是,是奴才的眼睛,奴才的眼睛……”
多福声音越来越低,而后低头不语。
院中安静得诡异,冷淡月光铺泻一地。
云影横窗,廊檐下连一个宫人的身影都见不着。
多福干笑两声:“陛下今夜有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虞幼宁眉间轻拢:“陛下在见外臣?”
“……是。”
“哪个大臣?”
虞幼宁难得刨根问底,多福汗流浃背,心虚道:“这、这……不是见外臣,陛下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
多福前言不搭后语,虞幼宁心口笼罩的疑虑如烟雾难散。
多福伸手拦住虞幼宁,满头冷汗:“殿下还是请回罢,陛下这会子真的见不了人,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