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都会尽量少和咨客有联系。今天遇到她,也是凑巧。”觉得这句话在他面前不大有说服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和你之间,真是意外。”
楚格:“我以为,会有很多咨客想要与你深交。特别是……像那女孩一样的。”
“你肯定被这样的咨客表白过吧?”
程佑君:“也许真有不少。但她们都不了解我。这个世界上比我值得的人多了去。”
“比如你。在我看来,你就比我值得太多。”
楚格在脑中回顾了一下自己那两段不算善终的恋情,觉得他的结论也不怎么对。
程佑君继续道:“你想想我,自己的人生都还一团糟呢。我感谢她们可以欣赏我,但我不想耽误她们中任何一位。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志不在此。”
程佑君的心情低落下去。
况且还有杜玉秋呢。
程佑君太了解自己亲妈了,她会是那种很有控制欲的婆婆。
他深知自己在很多事上都无法真正与杜玉秋作对,他也没把握可以保护好未来的伴侣。
所以他不希望把任何女孩拉入这个深坑。
不如学着心如止水,往后余生都做个孤家寡人。其实没什么不好。
楚格:“你太看轻自己了。若女子寻你做伴侣都是耽误,那这社会上该有多少男人在耽误女子……”
程佑君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摇头,非常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不说我了,你呢?你喜欢……怎样的女孩?”
楚格被他问得一愣。
他许久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他高中谈那场所谓初恋时其实屁事都不懂。后来他觉得,既然自己的未来会被抓在父亲手里,那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伴侣都不重要了。恐怕他若真的爱太多,反而不知如何收场,伤人伤己。
他第二次恋爱是大三那会儿谈的。他被那姑娘追了好几个月。他至今也难说清自己是被什么打动了,只觉得那女孩有一股勇往直前的活力。这场恋爱持续了大半年,最后学妹意气风发地收到了哈佛的转学录取通知书,拍拍屁股毫不留恋地甩了他。当时他多少被伤到了点自尊,却没觉得有多么伤心——他还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自己的前女友。
他说到底不过是个伴侣,哪儿有自己的未来和前途重要。
后来,他再没想过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即便一直单身至今,好像生活也并不坏。
“好久没想过了。”想着这些过往楚格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看着眼前程佑君全程嘴角微扬,他鬼使神差又补了一句:“或许笑起来好看一点的吧。”
最好能像你一样。
话题中止于此,两人一起收拾了一桌的残羹冷炙,把聊天的阵地转移到了另一边阳台隔成的小间里。
这小间三面是玻璃窗,白天采光极好,夜里还能望见澄澈的星空,显然是精心布置过,专门供人放松的。地板上铺了榻榻米垫,还特地搁了个颇有风情的小木桌,虽看起来不够中式又不够日式,却还挺清新舒适。
楚格把两只酒杯和温好的清酒放在木桌上,坐到程佑君的对面:“清酒喝的惯么?”
程佑君直接给自己满上,用实际行动回答:“除了第一次见面,我们的每次见面都在和酒打交道啊。”
楚格:“我们总共也就见了那么三次而已。”
程佑君美滋滋地嘬了一小口酒,玩笑道:“第一回你穿得太正经,约的地方也不对。否则,说不定第一回我们就喝上了。”
楚格:“可我觉得你酒量挺一般。”
程佑君:“不算拿得出手,但也还能凑合吧,平时跟人出去还是能顶一顶的。”
楚格见他还认真了,笑道:“小喝能怡情就够了,真要那么大酒量有什么用?”
程佑君:“酒量大的人……借酒消的愁消起来就能多一些。”
楚格:“你这话不对……酒量小那醉起来快。醉了就不愁了。”
程佑君:“你总借酒浇愁?”
楚格:“不常,外科医生本该少沾酒精。而且在大部分人眼里,我的心硬得和铁没两样,也不会有‘愁’这种情绪……”
程佑君挺了解他的感觉。
大部分时候,人们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就像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楚格也会脆弱,就像很多人都不会相信程佑君也会发火。
程佑君会心一笑:“以后除了你发小,我也会理解你的。”
楚格:“下回要是再遇心情太早,依然找你做我的咨询师。”
程佑君先是笑了,又摇摇头:“很感谢你信任我。但作为医生,‘双重关系’这词多少听过吧。以后如果你真的需要心理咨询,千万不能来找我。我会耽误你。”
楚格不以为然:“也许认识了你多和你聊聊,我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了呢?”
程佑君:“是人都难免遇到心理问题,难免需要心理咨询,毕竟这世上很难事事如意。我不能做你的咨询师也没什么,临大那么多高材生,我一定给你介绍个足够专业的。”
两人说说笑笑,聊天话题乱七八糟。一会儿是三国纷争和日本武士精神,一会儿又是体育运动爆米花电影。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样样到位,发现了分歧也有诸多一致,于是各抒己见,和而不同。
说来也怪,两个平时话都不大多的人凑到一起,竟然也能有说不完的话。
看来投缘这玩意儿也算是门玄学,也许它与彼此的经历学历有关,也许他与彼此的社会阶层三观信仰有关,也许他与长相性格也有关,也许……我们就是对彼此有比其他人都强的吸引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