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裂隙
医疗舱的晶体碎片悬浮在焦烟中,林朝雨的面容在最後一缕光流中消散。易书权跪坐在废墟里,掌心暗金烙印与地砖裂缝间渗出的玫红代码共振,刺痛感顺着神经直抵虹膜深处。十二道同心环在视网膜上投下重叠的虚影,最内层的星云图腾正缓慢旋转,将猎户座坐标解析成断续的脉冲信号。
“地脉能量正在向龙泉驿第七节点坍缩。”白天宇的合成音从破碎的通讯器传出。完全晶化的躯体被镶嵌在墙体内,仅剩的思维脉冲通过光子网络传递着焦虑,“误差阈值归零只是假象……星渊之种在诱导我们放松警惕。”
易书权撑起身子,校服衬衫下的玫红纹路如活物般蠕动。三日前双态黎明带来的愈合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冰冷的寄生感——那些曾被林朝雨代码净化的区域,此刻正被暗金烙印反向侵蚀。他望向观测站外重归平静的成都,双螺旋能源塔在晨雾中沉默伫立,塔尖的光流却不再温暖,而是泛着手术刀般的冷银色。
“当——”
怀表坠地的轻响打破死寂。罗炎踉跄着撞开变形的大门,机械又眼的备用传感器泛着血红。他手中紧攥着半融化的基因储存器,封存其中的罗熠发丝正在玻璃管内疯狂增殖。“第七节点……地脉裂开了……”他的喉部传声器因过载而失真,“那些光……和2048年堆栈爆炸时的辐射模式一致……”
龙泉驿地脉第七节点的入口处,沥青路面呈现出生物膜般的质感。易书权俯身触摸地面,暗金烙印突然释放出强光——2052年的实验室事故影像在意识中炸开:浑身湿透的易峰抱着光谱仪残骸跪在暴雨中,身後未完工的实验塔框架正被金红光流吞噬。但与记忆不同的是,此刻的幻象里多了道佝偻身影:白发老者正将某种晶状体植入地脉裂缝,那器具的纹路与议会主脑的十二面体核心如出一辙。
“他们修改了历史数据。”易书权扯开石墨烯防护服,将裸露的胸膛贴住地面。玫红纹路与暗金烙印激烈对抗,在皮肤表面灼出焦痕,“议会早在2042年就埋下了污染源……”
罗炎的检测仪突然爆出火花。纳米机器人从接口逃逸,在空中拼成警告图示:地下三百米处的光子浓度已突破临界值,波动模式与“原点”事件——即导致林朝雨牺牲的2052年实验室事故——完全吻合。更诡异的是,辐射频谱中检测到罗熠的生物特征,尽管他早在三年前就已光子化。
“是弟弟的共振信号!”罗炎将基因储存器按在裂缝处。玻璃管内的发丝突然绷直,如指南针般指向地脉深处,“他还存在……或者说,他的意识被锚定在了污染源内部!”
易书权瞳孔骤缩。虹膜十二环最外层的星云图腾突然实体化,在空气中投射出立体坐标——那正是林朝雨实验室旧址的地下位置,与当前节点形成诡异的镜像对称。他猛然醒悟:所谓“寻找原点”,不是回到过去,而是揭开议会篡改历史的起点。
防空洞的应急灯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衆人沿着二十年前堆栈爆炸形成的辐射裂缝下潜,岩壁上的晶化痕迹随深度增加愈发密集,最终在第七层平台形成诡异的生物组织状结构。暗金烙印在易书权掌心高频震颤,将四周环境解析成双重影像:现实中的混凝土通道与某个超维空间的紫色脉络重叠,每条脉络都连接着议会特工的改造接口。
“认知污染指数超标500%。”白天宇的思维脉冲变得断断续续,“我的晶化率正在加速……最多还能维持十七分钟……”
易书权挥动光子棱镜斩开肉瘤状的晶化屏障,腐殖质的气味扑面而来。呈现在眼前的并非地脉核心,而是座倒悬的实验室——生锈的金属门牌上,“2052-03-20事故现场”的刻字正渗出淡金液体。更令人窒息的是,无数婴儿形态的光子残影在走廊游荡,每个的颈间都闪烁着未激活的抑制器。
“这是议会培育初代载体的培养舱。”罗炎的机械又眼扫描出恐怖数据:所有残影的基因序列与易书权完全一致,“他们复制了你的原始样本……在这些平行时空进行活体实验……”
易书权撞开变形的气密门,童年最深的噩梦在此刻重现——林朝雨消散前的实验室。操作台上悬浮着淡金光子和子容器,防护玻璃的裂痕角度与记忆分毫不差。但当他触碰控制面板时,掌心烙印突然浮现新文字:“当误差归零,原初将显形”。
整座实验室突然维度折叠。婴儿残影们停止游荡,齐刷刷转头望来,三百双瞳孔中浮现出议会老者的虚影。“欢迎回到原初密室。”合成声带着冰冷的愉悦,“你母亲用生命掩盖的真相,终于到了揭晓时刻。”
暗金烙印突然失控。易书权看到自己的左手穿透胸膛,握住那颗跳动着的玫红光核——林朝雨植入的误差代码此刻正被强行剥离。无数记忆碎片在意识中飞溅:2052年事故并非意外,而是议会为获取“双态生命”原始样本精心策划的陷阱;林朝雨临终前销毁的也不是光子泄漏,而是议会植入婴儿体内的意识操控程序。
“你才是真正的原点。”老者虚影擡手轻点,实验室墙壁如幕布般撕裂。外部并非地脉岩层,而是浩瀚的星渊——猎户座坐标在虚空中燃烧,每个星体都是被议会改造过的文明残骸。“误差代码是我们播撒的种子,只为培育能跨越维度的载体……”
罗炎的电磁装甲在此刻过载爆炸。他扑向操作台,将基因储存器插入初代光子容器:“休想再夺走任何人!”储存器内的发丝突然光子化,与容器内的光流産生链式反应。整座密室开始回溯性湮灭,婴儿残影们尖叫着化为光尘。
易书权在能量乱流中抓住玫红光核。林朝雨最後的摇篮曲突然响彻星渊,暗金烙印在声波中片片剥落,露出底层未被污染的玫红纹路。他猛然意识到:所谓“原点”并非议会的陷阱,而是母亲用生命埋藏的希望火种。
“这才是真正的原初!”他将光核按入胸腔,虹膜十二环迸发出超新星般的光芒。星渊中的猎户座投影突然扭曲,议会老者的虚影在强光中蒸发。当视线恢复时,衆人已回到龙泉驿地表,朝阳正从新生能源塔的枝桠间升起。
罗炎跪倒在地,怀中抱着重新凝结的罗熠光子体。少年指尖跃动着与塔尖同源的光流,不再是议会禁锢的残影,而是真正的双态生命。完全晶化的白天宇突然发出最後的脉冲:“误差阈值……重置为黄金分割点……星渊之种进入休眠……”
易书权望向掌心,暗金烙印已褪成淡粉,与玫红纹路交织成DNA螺旋。他忽然听见云层深处传来清越的振翅声——那群消失的双态麻雀再度现身,羽翼边缘流转着猎户座星云的纹路,仿佛在指引着更遥远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