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滴答,一路行至月华门,罗伞下的小格格身上竟是半点水渍也没有。
月华门外,一列侍卫正撑着褐色的油纸伞低声交谈着什么,见有贵主过来,连忙靠到墙边低下头。
莎音在队伍里扫了一眼,领头的那人已经颠颠地跑了过来。
“给格格请安。”牧仁一手撑伞,一手打千单膝跪下,“下着雨,奴才以为格格今儿会歇着呢。”
莎音:“我算着日子,知道今儿是你当值。”
下次牧仁再当值便是三天后了,她等不得。
“格格可是有什么吩咐?”牧仁想了想笑道:“若是要去给格格做玩具,那奴才这才便带些工具过去。”
莎音摇头,随后看了眼柳嬷嬷,示意她带着人往后退几步。
“我知道牧仁叔叔今年留在京城内,有一部分是为着我的缘故。”
小姑娘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柔柔的声线在雨中,很快便被水滴带走。
牧仁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格格聪慧。”
牧仁的父亲从前是在莎音的曾爷爷图海麾下的副领,到了牧仁这儿,他也是少年时便跟在诺敏身
边了,虽不是家族包衣,但可以说是马佳时的世代家臣了,忠心程度自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我知道你对玛法忠心,也知道如今在这儿当个内侍卫委屈了叔叔……”
“格格。”牧仁慌乱的抬头,“格格莫要说这样的话,奴才没什么委屈的。”
莎音神色淡淡,安静听牧仁说完,这才开口。
“我不知道牧仁叔叔要如何去给玛法跟玛嬷回话,但叔叔要记得一件事,宫里到底与外头不一样,有些话并不宜多嘴。”
小格格脆生生的声音停住,缓缓抬头看了眼远处,“昨儿个在跑马场,最后是谁的马赢了?”
牧仁:“是奴才选的伊犁马赢了,皇上还大赞了奴才……奴才多谢格格的抬举,才叫奴才能在御前露脸,这件事……”
“这件事无伤大雅,早晚玛法也会知道,你乐意回禀便去就是。”莎音打断了牧仁。
“牧仁叔叔,只是关于我的事,能否请你以后先问过我,由我来决定是否需要去回禀?”
牧仁闻言,心中震撼不已。
他抬起头,眼前的小格格目光清澈,脸上肉乎乎的婴儿肥还未褪去,神色却格外认真,全然不似这般年纪孩子该有的模样。
莎音:“你若不愿意便罢了,往后你照旧,只是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牧仁犹豫了起来。
在他几十年来的世界观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孩子用几句话挟持。
“奴才不知格格是什么意思。”
莎
音淡淡看着他,“意思便是你可以相信我能帮到你,而条件是我不愿意被人时刻知道动向,哪怕是亲人我也不想。”
牧仁咬咬牙,“格格可否告诉奴才,奴才为什么要冒险相信一个孩童。”
莎音耸耸肩,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意,“我又没让你干什么天大的事儿,只是先问过我再回话罢了,再挑一些能说的去说。”
“如你所说,我就算是个天才,也是个女孩子,不若不愿意也就罢了。”
良久,长街上忽而起了一阵微风,雨丝轻轻打在牧仁的脸上。
“奴才愿意,也请格格将来若是出了宫,切莫将这些话告诉将军与福晋。”
“自然。”莎音松了口气,“这就算咱俩的秘密吧,若爵府要你去问话,你来不及找我,便尽力拖延着等下次当值时到慈宁宫找我。”
小格格不说正事时,便仍是一副孩童般的俏皮模样。
“好啦,我今日先走了。”
小格格说话间招了招手,柳嬷嬷一行人连忙恭谨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将罗伞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