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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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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名为宋天心的张皓宸稀里糊涂做了富家公子,竟发现还没有在破烂贫民区博厦街上耍得开心。这样急遽转换的人生,如同天上掉馅饼,而且这馅饼是黄金的,他想世上没有几人有如此幸运吧?可他很快只觉出一份力不从心。

在宋非的布局里,长兄逃港留下的儿子他抚养成人,如父子情分,宋非安排他从政,这些年那人稳扎稳打,上有荫庇,下有托举,已然位置骄人;女儿留学归来,在商业上驰骋,帮他打理产业,已是父亲的主心骨;风调雨顺的,忽然多出个号称是亲生的小儿,哪儿看都多余。这小儿流里流气,透着一股子市井里积习难改的顽劣和猥琐,上不了台面不说,还常有觊觎之心,几次口无遮拦将来要和兄妹二人平起平坐。他凭什么?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相处不到三个月,在其兄其姐虎视眈眈的防备下,在老宋严苛的要求下,除了报复性地胡吃海喝一番,宋天心并没得到什么实惠。老宋给他断了之前的联系脉络,送他去贵族学校,请私教帮他补课,击剑、书法、美术、钢琴、礼仪,各种班安排得满满的,老宋要将他的过去连根拔起。宋天心明白了,金饼砸到头上也是疼的,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壳,要赶紧填满所有高贵体面的东西,以符合老宋儿子这个既定角色。

他开始后悔上次莽撞的入室盗窃了,不为改过自新,为不入富贵之门。他这只野鸟,在黄金笼里,受这些冷眼和限制,处处有人盯着,失去了往日那些狐朋狗友,玩也玩不痛快。宋天心开始接连制造祸端,他十来年生活在贫户,认知能力有限,闯祸也闯得腌臜,先是骚扰私教老师,故意撕破了那位大三女生的裙子,老宋关了他一天禁闭。再是打碎了一件双耳镶虎插花钧瓷。这瓷器是个北方客户为从老宋手里承包工程时特请老家顶尖钧瓷大师定做的,烧了十件,就这只开窑华变,难得是虎眼,青边黑眼,凶狠明亮。这瓷瓶插什么花都不足以激发其霸气,唯独插崖柏干枝,野性遒劲,相得益彰,老宋喜爱非常。小宋临门一脚,就将老宋的心头好报销。老宋将他关进佛堂。

宋非近年退居幕后,玩起了崖柏根雕,他的这栋别墅,是个小型收藏馆,享誉岭南,字画文玩金玉除外,仅三楼一层的崖柏、檀木之类佛像,据说估价数亿。佛堂关了两天,老宋再一进去,被一股青春逼人的尿臊气打了个闷棍,再看他的十八罗汉观音头陀,无不饱尝屎尿。佛头着粪,尿污观音,孰可再忍?老宋真给气着了,呜哇乱叫,抄起墙上悬挂的木剑,满室追打孽障。孽障绕屋跑了两趟,停住了,笑吟吟地,等他剑刃劈下的刹那,小宋挺举上身,稳稳擒住老宋手腕。木剑摇摇晃晃地,就是落不下来,孽子还笑嘻嘻地,眼神挑衅:“你说让我在这儿对着佛们面壁思过,没说不让我屙屎撒尿哈。”他还有理了。老宋气急攻心,心脏承受不起,如石坠地,带动得他坐了个屁股蹲。眼瞅着小浑蛋大摇大摆地上楼而去,老宋吼出一句:“混账东西,不要忘了你之前是什么身份!”

话吼出来后,老宋蓦然一惊。这不是妻子以前每每气急时对他的最后致命一击吗?“宋非,莫忘了你当初是什么身份!”妻子在时刻提醒她的恩德,不要翻了几天身,就忘了将你从污泥烂屎里拔擢出来的恩人。

其实,宋非的出身称得上家世渊深。父亲曾掌控一方水陆码头,也听闻过那些昔日雾里看花的繁华,他没赶上罢了。运动一来,父亲划了个恶霸,他老人家一甩手挺直死了,连累得他们兄弟在村里无以存身。哥哥赶上过家里的好时候,生养得娇,到底受不了,逃港跑了,是他撺掇哥哥跑的。那是另一段九死一生的惨烈故事,老宋轻易不愿提及。哥哥逃走后,家里重担落在他身上,他插秧、捉鱼、偷东西,赡养卧床的老娘、年幼的妹妹、哥哥留下的妻儿,挖塘泥时他累到吐血,割稻子时他腰肌损伤,站不住,跪着割,往前匍匐,膝盖都磨烂了……然后,生不如死时,上天开了眼,一束微光照在他身上,赶上了知青下放,妻子的知青点在他们村。那时宋非年轻,眉目敞亮,身板健壮,因为家世,谈吐不凡,很容易从一帮泥腿村民中显山露水,虽然身份低贱,还是吸引了这个下放的丑女孩。宋非心说,丑是丑了点,心肠不坏,总是揣着一些点心或者罐头悄悄周济他。顶着这个出身,根本不要想会有女孩和他成亲,和她偷偷好上,也算聊以自慰。他从没想过还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过了些年,丑女孩的父亲被重新起用,竟然是那么厚重的后台,女孩回到省城,还不忘他,不顾反对,把他调到海城的部门。他再见她,这才心有颤动,觉得她漂亮多了,微露的龅牙笑起来也好看了。他很是珍惜,小意使尽,曲意逢迎,将女孩感动得滴答融化,最终成功高攀了她,喜结连理,他松了一口气。尽管岳丈并没出席婚礼。这时哥哥在香港也闯出一片天地来,刚一开放,回来办厂,做来料加工,上有政策,下有激情,左右逢源,厂子兴旺,他在家里的声气才算日益茁壮。如此再过几年,积攒了一定金钱资源,再看妻子眉脸,还那么丑嘛,心下不言,还是觉得婚结得仓促了点,可逢到难事,被老泰山轻拿轻放化解于无形,又觉得娶妻若此,也还划算。就这么喜忧参半中,难免和妻子磕磕绊绊,有时吵起嘴,他刚要说句要强的话,妻子的五指山就压将过来:“宋非,你莫忘了自己当初是什么出身,不是我……”压他经年,敢怒不敢言。

可小宋闻言,才不管,直接犟嘴:“你以为这些我稀罕?又不是我找你来的,有本事还把我送回去啊。凭空多了个全面管控的爹,还多了个疯疯傻傻的妈,嘿,演电影似的——以为老子多乐意配合呢,前十来年怎么没见你们露面,都他妈死了吗?”他眼含泪影,走得杀气腾腾,扭着身子,“哈呸”一声,吐了口痰。

老宋倒在地上,悲怆欲绝,心说报应,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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