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前面有暴民作乱,兵爷全往前面去了!”家丁气喘嘘嘘。头上顶着被兵刃挂上的伤痕,有血从伤口流出来,与汗水灰尘混在一出,滴在脸上。
这张鲜血糊住的脸,使韶声害怕极了。
但躲进车里做缩头乌龟,是一点用也没有。
她只得勉力维持着发抖的身子,尽最大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镇静,问:“那……那我们为何停下?这里是陛下的行宫,从哪里来的暴民……”
家丁答:“我也不知暴民从何而来,方才好不容易拉着一位兵爷问过,说是他们也不知,只是得了上面的命令,要都向前去护驾,全力保护皇上的安危!”
外间嘈杂吵闹,韶声不得不将头伸出去,耳朵凑近了,才能勉强分辨出家丁的声音。
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主仆尊卑。
“那我们呢?”韶声扯着嗓子大喊。
“不知道,他们没说,应该是不管我们了!”家丁也提高了声音。
“那还等什么,赶紧驾车跟着他们走啊!”韶声又急又怒。
“不行啊小姐!兵爷不让跟,我们本也是这么做的,被旁边的兵爷发现了,一把拦下,差点斩了我们前面车夫的脑袋!说若但凡有人浑水摸鱼,跟着他们走,阻挠了他们护驾,无论什么人,一律格杀。我们若是再向前一步,也一律格杀!总之是不能占了皇上逃跑的护卫,也不能太多人跟着逃跑,做了皇上逃跑的累赘。”
“那怎么办?其他人呢?”韶声追问。
“只要不往前走,兵爷都不会管,其余人大都上了后面的行李车,准备兵爷走远了,再出发。刚才我来问过三小姐,三小姐没应,小的便自作主张了。”
“人都去护驾了,还不让我们走,那等暴民来了,不就要冲着我们了吗?”
“是呀!所以小的也打算等兵爷走了,我们尽快出发,免得被暴民拦下!”
“你先等等!”韶声伸手按住了家丁的肩膀,碰到的那一刻,她能感受到粘腻腥臭的,半干涸的血渍融化在她的手心。她的脸唰得一下,瞬间白了,但她更不敢松手。
车里的韶言比韶声更怕。
在韶声掀开车帘问话之时,她也看到了满头是血的家丁。只一眼,便让她吓得捂住双眼,缩进马车的角落里,不敢再看。
韶声本想质问她,见她如此,也只得作罢。
韶声撑在家丁的肩膀上,向着外间四处张望。
耳边马声隆隆,萦绕不绝。
披甲的禁军驾着马,飞奔驰向前方,在无风的夏日午后,带起阵阵热浪。前方,只见马蹄扬起的尘烟,与滚滚而去的兵士,全然望不到圣人仪驾。
韶声心里只想着怎么离开,一时间竟忘了害怕。
直到一队车马出现在眼前。
车马由兵士护送,但居于正中的,似乎是是同他们一样的官员眷属。
韶声定睛一看,心中灵光乍现。
她一把推开车门,提起裙子,向着那辆车跑去。也顾不得是否有马儿失蹄,无意践踏到她。
她拨开浮在空中的尘土,绕过散落在地上的行李杂物,拦在那队车马之前。
韶声记得居中那辆车,是周静周大人的!是她父亲为她定下亲事的大人。虽为了奔逃,取下了周家的铭牌,但车子的形貌,她记得!
“周大人留步!”韶声用尽了全身力气,一遍一遍地呼喊。
眼见着越来越近,前方开路的甲士,高高地扬起鞭子,呼喝着就要驱赶韶声。
当鞭子挥下的刹那,车内的人发了话:“秦骑尉且慢。”
正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周静。
他站在车前,文质彬彬的白净面庞上,一把长髯垂至胸前,显得端方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