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摄政王16
凉意爬上四肢,封翊扶住摇摇欲坠的竺晏,鲜红的血刺痛双眼。
庆德早已吓得跑出去叫人来,殿内只剩他们两人。烛火衬着竺晏苍白如纸的脸色,映出咳嗽时颤抖的身影。他直不起来身子,整个人都伏在封翊身上。
像极了深夜惊醒后梦魇中的回忆。
封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人抱到床榻上,语气却依然止不住慌乱:“庆德去传曲太医了,他会把你治好的。”
他也不知道在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竺晏,只是一遍遍重复着“会没事的”。
此时殿内无人,竺晏也懒得再和那人绕圈子了。他轻笑一声,眼中波澜不惊:“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呢?”
“你明明知道,只要我想走,没什么能拦得住我。”
竺晏的指尖染了不少自己的血,划过封翊脸上时,粘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铁锈般的气味唤起了记忆深处他不愿提及的回忆,那些封翊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不承认,就不会再发生的故事。
但他忘了,两人的主动权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
封翊抓着竺晏的手腕,却又怕真的痛到那人,只是虚虚握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骛,语气中满是偏执的不甘:“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要的是我的态度不是吗?如果,如果我就一直这样不肯松手呢——”
“那我宁愿什么也不要。”竺晏打断他的话,直视封翊的眼神是毫不留情的冷漠,“我宁愿去承担我失败的责任,也不会如你所愿留在这。”
封翊眉宇间戾气越盛,脸色倏然阴沉,却听见竺晏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轻嘲道:“你在着急什么呢?”
“如果不是你,本来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不是吗?”
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掌心被掐破的血沿着指尖渗出来。外间的脚步走动声越发嘈杂,竺晏唇角勾起,如愿地合上眼帘,不再看封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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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太医看见床上气若游丝的竺晏,心头猛地一跳,战战兢兢地摸上床上人的脉搏,彻底乱了阵脚,双腿一软跪倒在封翊面前。
他曾经告诉过封翊,竺晏的身体早就没了痊愈的可能,全靠每日服用的药物硬吊着,能过一日算一日,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全部崩溃。
但现在看来,今晚只怕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封翊捏碎了庆德递来的茶盏,任凭碎瓷片划开掌心。他面无表情地将扎进肉里的碎片摘出来:“还有什么办法——”
话虽这么问,他也知道自己这问题毫无意义。竺晏早已下定决心,他留不住那人。
果然,曲太医惶恐地摇摇头,看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竺晏,犹豫片刻又咬着牙补充:“就算再多的药物,如今也只能是让王爷更加痛苦。”
他怕封翊真的拿出什么闻所未闻的奇药来,到时只会让竺晏越发难过。
封翊听着曲太医的话,目光沉沉,突然笑出声来。紫宸殿内的众人都不着痕迹地看着床边似乎失去理智的帝王,却只能看见他温柔轻缓地将抚上竺晏的脸颊。
他没有疯,封翊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只是觉得讽刺。
所有人都明白竺晏所求,只有他一意孤行地想把人留下。他自以为有了那些疼痛后的清醒就能把人留下,到头来在这人心中只怕还不如这些过客来得重要。
封翊感受着竺晏越来越轻的脉搏,脑海中针刺般的疼痛再次袭来,他却懒得在乎那些,只是颤抖着一点点描绘着手中的脸庞。
终于,他轻声呢喃道:“是我错了。”
封翊握住竺晏的手,牢牢贴在自己额上,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竺晏那晚,轮椅上的人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尘那样。
“我不知道我还能记得多少,或许明早睡醒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他的声音很轻,就连武艺高强的禁卫军首领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但是你不会有事的。”封翊在竺晏手腕处轻轻落下一吻。
他怎么会忍心让竺晏付出那样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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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施玄没想到,他等来的是竺晏的死讯。
他紧紧抓住孟南箫的领子,男人眼中和他一样布满血丝:“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封翊。”施玄一字一句地挤出这句话,像是那人站在他面前就能随时冲上去和对方同归于尽一样,他猛地抓起手旁的剑,却被孟南箫拦下。
“封翊说,那人曾经为你准备的退路依然算数,”孟南箫似乎也没想到封翊会这么说,他本来以为真的到了竺晏离开的那一天,封翊便不会再忍受他们这些人的存在。“如果你想这么违背他的意思,那就尽管去。”
“那王爷呢?”施玄不在乎封翊究竟是不是要杀他,他只恨自己当初就不该太相信竺晏,让那人回到封翊身边,“你就这么原谅封翊了吗?”
孟南箫只是摇摇头:“我们谁有立场呢?”
施玄愣在原地,眉头紧皱,似乎不明白孟南箫的意思。他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让开了路。施玄因为竺晏留下这么久,他知道对方会为了竺晏做到那种程度。
就像他也不曾真正释然封翊的所作所为一样。但是或许,有些事只有让施玄亲眼看了才能明白。
施玄没再和他纠缠,迅速地消失在了去往宫中的方向。
他的踪迹自然瞒不住封翊,但对方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冷静地将手中的奏折合上:“你来做什么?”
“王爷在哪?”施玄顾不得那么多,架起手中的剑指向封翊。竺晏从来都不喜欢这里,就算是死,他也要把竺晏带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