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美人散发
那日之后,萧文琰又在虞府查找出多桩贪污徇私的证据,与胡誉的口供一并呈给了萧载琮。萧载琮看后大怒,着罢黜胡誉在内的一干相关人等,虞府家产抄收,十四以下男女全部发卖为奴,其余流放漳南。
自此,此案才算彻底了结。
长敬宫内。
萧潋意落下一子,侧头看了窗外一眼。
春分已过,枯寂了一整个冬天的草木终于渐渐抽出了稚嫩新芽,院外鸟虫的鸣叫声也在不知何时多了起来。
窗外一树海棠已结了许多小小的粉色花苞,春风一吹便在枝头微微摇晃。萧潋意便望着这一树春意出神,身后,徐忘云端来了一个小碗。
“吃药。”他将碗放下。萧潋意回过神来,倒也听话,乖乖接过。
从徐忘云答应跟他回来后,萧潋意便稍微收了些性子,对徐忘云几乎算得上百依百顺,温柔乖顺之意,直看得宫人内婢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一旁候着的宫人便将他喝完的药碗收走,低着头退出去,合上了房门。萧潋意将一旁的软垫拖到自己身侧,殷勤道:“阿云来得正正好,这盘棋我一个人下得可要闷死了。”
普天之下,有多少人能让公主亲自铺上软垫,又允许他坐在自己身侧的?徐忘云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棋盘,见盘上黑白棋子相交相夺,棋路诡异莫测,正是杀的酣畅之时。
徐忘云看他分明自己玩得就挺高兴,但也没驳他,依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萧潋意高兴地往旁边挪了挪,执起黑子落下,道:“他们今日又说了什么?”
宫中近来隐隐有传闻渐起,说是圣上有意以珵王萧文壁为储。虽这消息来的捕风捉影,但依旧在各宫之间传得热闹,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听闻前些日有两位老臣在朝堂上提了立储一事,各自举荐萧文琰和萧文壁,并为此争辩了几句,说法倒出奇的一致:国不可无储,还请圣上早做决断。
朝堂之上两方各持己见,下方众官员亦各怀鬼胎——有早已站好了队的,有抱臂观望的,有事不关己的,更有的墙头草两边摇摆迟迟不定,只好两边都跑的勤快一些各不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只是听说,珵王似乎近来呼声高了一些。”
虞怀章一案办得不算太漂亮,有消息说朝堂上有官员力赞昶王骁勇善战,雄才大略。被萧载琮以一句“力有不逮”打了回去。
自此,圣上属意以珵王为储的传言便越发多了起来。
徐忘云不置可否,从白棋篓中捻起一粒,稳稳落下。
“你打算怎么做。”
他问得什么意思,萧潋意自然心知肚明,可他偏偏要装作不明白似的无辜反问道:“什么?”
徐忘云静静看着他。
对视片刻,萧潋意便道:“是是是,我说过不再骗你了……”
“唔……我得想想。”他忽地轻笑一声,手下落子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腾腾杀意不加掩饰,步步紧逼,牢牢相跟,活像一条潜伏在你身侧嘶嘶吐信的毒蛇,但凡露出一丁点破绽便会被它咬住脖颈,直逼的徐忘云不禁皱起眉头,专心致志应付起他这盘棋来,再无余力与他搭话了。
棋场厮杀不见血,黑白两子接踵而至,你来我往毫不退让。二人手边的棋篓渐渐空了,徐忘云两根细长的手指执着一颗棋子迟迟不落,皱眉看着棋盘许久,片刻后一松眉头,坦然道:“是我输了。”
萧潋意笑道:“这盘棋明明还没下完,阿云怎得就认输了?”
徐忘云摇摇头:“前后已断,棋气尽失,已是死局,不必再下了。”
萧潋意大笑起来,道:“我也只是侥幸。”
胜负已定,他却并未收起棋子,仍勾着唇角捻起一子。
他的手苍白,骨骼突出的线条几乎算得上是锋利,青色血管纵横着盘踞在上面,更映得他手中黑子乌如浓墨。
“为官做辅,便好像这盘棋。”
他落下一子,一棋定了胜负,白子毫无疑问的败落,咄咄戾气瞬间偃旗息鼓的消散而去。
“想走到最后,就需得沉心静气,纵横谋划,方才能赢。”
徐忘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平静道:“你要做什么。”
“我么?”萧潋意勾起唇角,突然说:“阿云,你有一步算错了。”
徐忘云:“哪一步。”
“这一步。”萧潋意伸手点了点棋盘上的几粒黑子,道:“苦心一着,两子封角,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让白子赢。”
徐忘云:……
那你还让我陪你下棋。
这不有病吗。
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一瞬就明白了萧潋意的意思,蹙眉道:“这也是你的局?”
又和上次鹿首案一样,他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全部?
萧潋意笑道:“我哪能啊,阿云莫不是也太抬举我了!如何我也不可能让满朝文武都为我所控,指哪打哪的!”
这说得也是,徐忘云道:“那你是如何规划的。”
萧潋意道:“出头椽儿先朽烂。我么,也就只是顺风而行,宫内风言风语传的广,我便遂他们的心愿,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
徐忘云想了想,蹙眉道:“你要对付萧文壁?”
萧潋意笑而不语。
千般主意,他总是拿捏在心里的。徐忘云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