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昭不说话了。
「第二日,又当垆卖酒,那手我都不忍心看。」
……
「她没钱吗?怎么又回去卖酒了?」
孟昭话语间的急切,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孟兄真是阔得不知民间疾苦了,那托人打听的路费,香纸灯油可不都得花钱?
「要请和尚念经超度,首饰的钱还不大够,她抱着自己绣好的嫁衣坐在当铺门口坐了好久,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是那老板欺负她,把价压得很低。」
话音未落,少年们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称赞孟昭好大的本事。
歌伎们却笑不出声了,低头沉默拨弄琵琶,为另一个女子错付的真心难过。
有个席间供人说笑取乐的篾片相公,怕歌伎们把气氛冷下来,连忙嬉笑道:
「对对对,那小娘子对孟大人真是忠贞不二,我寻了几个盲流半夜敲门吓唬她,半天没有动静,结果从窗户一瞧,小娘子躲在桌子下呢,说她凶吧她在掉眼泪,说她弱吧她又抱着刀。」
话音未落,孟昭手边的茶盏已经摔在那相公脸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众人惊得站起,诚惶诚恐地看着阴沉着脸的孟昭,一声不敢吭。
整个房间听得见茶水和血滴在毯子上的声音。
相公哆嗦着跪着,不敢伸手去擦。
他不明白为什么孟昭生了这么大的气,明明大家都在取笑那小娘子。
不过下一刻,孟昭把沉甸甸的钱袋扔在他脸上:
「赏你喝茶了。」
这场宴席孟昭没有说散,谁也不敢走。
「弹啊,怎么不弹了?」
这首曲子是汉宫秋月,平日孟昭听了便觉得心情和缓。
怎么如今听着,却觉得心里哪里都不大痛快。
「继续说啊,你们说到哪了?」
平日夸夸其谈的少年们讪讪地望着彼此。
那乐伎弹错了一音,慌得跪在地上磕头。
孟昭烦躁地揉揉眉心:
「滚!都滚!」
众人便如得了大赦,连滚带爬跑出去。
明月楼外灯火煌煌,吵闹得像永远不会睡去。
室内杯盘狼藉,一地残羹与冷酒。
孟昭仰躺在榻上,屋内静得他嫌自己心好吵。
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喝了太多酒了,不然怎么开始后悔了。
有风吹起半室红纱帐时,竟然像姜婼绣的红盖头。
他心怦然时也像个新郎官,醉醺醺要去掀盖头。
可风停时只抓了一手空,只有满天不说话的星星笑他蠢。
听见脚步声,孟昭头也不抬,玩笑着举杯:
「怎么不走?还想陪我喝两杯吗?」
见赵钦不理他,孟昭假装不在意地摆摆手:
「别卖关子了,说吧,最后她把婚书给你了吗?」
……
没有,姜婼姑娘说她会一直等,等你回来娶她。
这辈子等不到,她就把婚书带到棺材里,下辈子继续等。
孟昭沉默了,连酒盏也滞在半空,故作不在意地笑笑:
「……是吗?」
想到那个望着河灯怔怔掉眼泪的姑娘,赵钦心里忽然有点替她不值:
「阿昭,听兄弟一句劝,回去低头认个错吧,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那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小说《贺君归》第二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