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将隐星镖收回的当下,视线被一扇巨大的羽翼笼罩,速度之快,让她耳边响起呼啸风声,巨翼之大,遮天蔽日。
糟了,现在出击,可能伤敌不成,自损八百。
三十六计,逃!
老娘总不能被一只胖鸟扇死吧。
想罢,她穿过南角游廊,一路上巨鸟带动的阴风怒号,黑夜中似乎有一只无形之手,就在她身后想要抓住她,捏碎她,令她寸步难停。
“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方宁被追的有些不耐烦,干脆抬脚落在谭家庭院最高处,俯视着藏在假山后的褚凤。
褚凤手里的笛声不断,见方宁发现自己踪迹,节奏越吹越急。
那巨鸟也受到主人号召,行动更加迅速,眼见左翼已经盖在离方宁两寸的上空,下一瞬就要将她拍下去。
电光火石间,方宁手里的三十一隐星镖寒光映月,新发于硎,朝着那巨鸟的腕骨挥去,如削铁如泥的利刃,旋出一团无形的骤风,劲气之狠足以碎石破云。
下一瞬,随着巨鸟尖锐的嘶吼,血迹自半空泼洒,几滴落在方宁脸上。
若有个镜子,她定会夸自己真像那暗夜中魅惑人心,吃人心肝的妖精。
旋即,她催动内力,挥臂一挥,数枚隐星镖破开褚凤藏身的假山,在离她头颅一寸的位置,停落下来。
巨鸟的羽翼被割断,但护主心切,生生挡住了大部分滚落的碎石,却也难保有一两粒从褚凤头顶重重的嗑下。
五芒星被方宁收回时,有一枚因那巨鸟的动作,恰好划破褚凤的左臂,血迹沿着臂弯留了下来。
方宁借着一轮红月,看见褚凤手里的龙纹刺青,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那是辽国细作的刺青,她曾见过司宴手臂上有一摸一样的。
这刺青应也是傅云舟口中说的他那位心上人的蟠龙纹印记吧。
此事不宜打草惊蛇。
方宁想罢,很快掩下心中谋算,淡淡问道:“火凤一事,你才是幕后主使吧,褚夫人。”
褚凤从假山走出,抚摸着巨鸟的翅膀,宽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休息罢。”
听罢,那巨鸟眼底的不甘与恐惧悉数盖过,闭目休整。
她再转头看向方宁时,一直麻木冷静的脸上,只剩淡然,外加一点戏谑,“你想知道什么?我偏不告诉你,我要带着这些秘密到地底下,再杀一遍负心汉。”
说罢,她笑得凄厉,手里不知何时,握了把匕首,便是朝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刺去。
“凤沁,不要。求你了。”傅云舟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嘶哑与恳求,盘旋在寂静空旷的谭家。
他的声音,同时截停了方宁手里制止与褚凤自杀的动作。
褚凤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情绪,循声看去,见来人确实是傅云舟,手里的刀颤巍巍的落下。
沈昱带着官府众人,将谭家包围了起来,却只带着傅云舟进了谭家。
“也许你临死前,会想见他一眼。”沈昱退到二人远处,打量了一圈方宁,见她安然无恙,才舒口气。
方宁打从心底里钦佩沈昱,“师兄,要论攻心战,世上没人比你还会诓骗女子了。”
“从你嘴里说出的夸赞,总是变了味。”沈昱睨了眼方宁,转而看向互诉衷肠的傅云舟与褚凤二人。
褚凤本是个极坚强的女子,许久未落泪,眼角湿润时,竟还不自觉的笑了,“我只以为是我无情,原来是麻木了。这些年离开了你,一路奔波,认识了谭智威,只以为日子便也可以这么过。但原来云舟,我还是有血有肉的,真好啊。”
方宁见今夜冷霜覆体,给褚凤盖了件外裳,眼神落在褚凤胳膊上的印迹时,再次确定下来,静水平波道:“若你愿意说出事情,那些不曾参与犯罪的女子,我们查明真相后,会一一放了。你既是帮我们,也是帮她们。”
褚凤倚在傅云舟怀里,享受片刻安宁,抬头看今夜星辰闪烁,叹息道:“也罢。我二人的故事娘子应该听云舟提起过,我离开云舟后,在江湖闯荡时,却被骗光了钱财,最终被谭智威捡回去。起初,我以为谭智威只是见色起意,谁知他是看上了我作为瓦青族圣女的褚凤有一手操纵鸟兽的能力,将我培养起来,用以替她觅得更多宝藏。谭雪非我亲生,但我真心对她视如己出。久而久之,我二人成婚后,谭家也就接纳了我。这些年,我替谭智威做了太多错事,可我最初目的,只是想惩戒天下负心汉。方娘子,你衙门上那一番话,对我如遭雷击。可谭智威作恶太多,甚至不惜迫害我身边的女子,如烟与楼中那些,都是我拼命想护住的,我不得不这么做。”
褚凤所言,字字泣血,扣进人心弦。
方宁自知是世道负了女子太多,才让这些女子走向极端,可究其因果,又难免让人心酸。
“褚夫人,不对。凤娘子,世人都说人心易逝,但你见傅云舟如此的世家子弟,心悦你十年如一日,便能证明有些人的心亦如坚木,半分难折。是非对错,莫急在一时分辨。”她宽慰完褚凤,见汤记平已带衙门中人闯进谭家,缉拿褚凤,便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里?”沈昱好奇地问向方宁。
方宁望着庭院游廊之下,是波澜涟漪的湖心,坚定道:“找谭智威真正的藏宝地,我想我也知道师叔究竟被关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