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锁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墙子的注意,他听了池安这一番话,心头却觉怪异。只是因缘际会,机缘巧合吗?
如果过往数百年,龙头人稷厄都找不到困龙锁,也斩不断困龙锁,何以今日却一并做到了。
不过,这和墙子也没什么关系。人各有命,龙也是一样。他不关心任何人的生死,也不想干涉任何人的因果。
墙子想着,转头看到若有所思的叶秉烛,心头突然前所未有地生出几分逗弄他的心思。
“叶秉烛,你怕不怕?”墙子敛眉凝目,装出肃然的神色,“他们可是想要放出个厉害玩意儿出来。”
叶秉烛:“龙?”
“你怕不怕?被关了一千年的龙,定然怨气冲天。如果你怕的话,我倒是也可以保护你。”
墙子忽然想,叶秉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还真没见他怕过什么。不过,叶秉烛是他识得的第一个人族,意义非同一般,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墙子还未想好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会怎样,便听叶秉烛面无表情却毫不犹豫地说:“怕。”
“啊?”墙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叶秉烛这表情,怎么看也不是怕吧。
叶秉烛眼睛都不眨:“我怕。所以你会保护我吗?就像,对岳凛一样。”
“那可不一样!”不提岳凛还好,一提岳凛,墙子就难受。
岳凛就是个来要债的,可悲的是,墙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么!
叶秉烛黯然,还要再问,却被池安打断:“妖鬼兄,神器已毁,传送阵的结界破解,可以走了。”
墙子找到了岳凛,不想多纠缠,只是对稷厄说道:“走可以,但是日后莫要再找杨絮的麻烦,他不过一棵柳树罢了。”
稷厄正在喜头上,急不可耐地要回去见稷玄,傲然地瞥墙子一眼,丢下一句“是他有求于我们”,便纵身离开。
杨絮能求什么事情,求到龙族头上?从来不曾听他提过啊。墙子拎起岳凛,忽然觉得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
过往数百年都过得如死水般,可近来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这些事情似乎都与他无关,墙子也并不关心妖鬼、龙族或者人族的爱恨恩怨,可是……不知不觉,他又已经参与其中。
观星台,道观顶,一片悄寂。
蓝衣的小道士图南坐在屋脊上,手腕间搭着一根白色的拂尘。他头上扎着道士方巾,仙风道骨,不染凡尘。
几人陆陆续续穿过传送阵,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图南俯视着一切却不动声色,没有一丝要通知自己的师傅法华荧的意思。
他勾起嘴角,是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际如幕,黑压压地低垂着,一颗星子也没有,如一张漆黑的大网,覆盖千里万里。
宿世恩情
人界向来爱说天道无情。不管发生了何事,天地运行都不会被改变,太阳照常东升西落。
墙子和叶秉烛护着岳凛出了观星台,迎面便遇见了守候在观星台下的杨絮。
杨絮见几人出现,焦灼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反而眉间挤出一道更深的凹痕。他疾声问道:“岳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墙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岳凛的胳膊递给了叶秉烛,并且示意他先走。
叶秉烛只是看了一眼墙子,心领神会地拖着岳凛离开。
杨絮目光跟随岳凛和叶秉烛,不明所以地要追,却被墙子拦住去路。
“你什么意思?”杨絮蹙眉道。
墙子似笑非笑:“你倒问我何意,我才更应该问问你吧,杨絮。”
杨絮听出墙子语气不对,这才终于正眼看他:“怎么了,墙子?”
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和过往数百年如出一辙。可墙子却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妖鬼,似乎也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墙子道:“我答应你要替你寻回岳凛,我已经做到。可是我必须得问问,你同岳凛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絮笑意不变,甚至带上了一层迷茫,听不懂墙子的话似的:“是何关系?我关心他,不也是关心你吗……”
“你少来!”墙子截然打断。他最恨人骗他,而现在这个人居然还是他多年以来的至交好友。“我现在才回过味来,自我附身于人,你便日日跑来含凉殿,此前你可从不这般殷勤!看似是找我,实际上却未必。而且,你对岳凛似乎关心过了头吧……以我对你的了解,必有猫腻!”
作为妖鬼,拥有漫长的生命。墙子和杨絮时常插科打诨,一起度过了很长的时光。所以墙子愿意认杨絮这个朋友,为他犯险。而同时,墙子也足够了解杨絮,知道他的性子。
杨絮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收敛,最后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墙子的眼睛,神情冷肃。他一向喜爱附庸风雅,这样的表情,墙子还是第一次见。
“我的确和岳凛有些渊源。”杨絮沉默良久,嗓音低沉喑哑,“他曾经救过我,我很感激他,也一直想要报答。”
墙子似信非信:“如何报答?”
杨絮道:“我听稷玄说过,岳凛出身神族,乃是下凡历劫的星君。等他度过劫数,便能飞升归位,享无边逍遥自在。”
神族……混元鼎能吸收、炼化神族的元神,墙子还猜想过难道岳凛是出身神族。只是岳凛看起来又呆又板正,很难和神族扯上关系。
杨絮接着道:“不断轮回会消磨神族的元神之力,直至神力耗尽。届时他还不能破劫,会沦为一个普通人族,受轮回之苦。”
墙子暗道,这不也挺好的吗,神族为什么永远高高在上呢。如果无法渡劫归位,那便证明是岳凛能力不足,自然该退位让予后起之秀,自己再多磨砺。否则神族神位永远为一人所占,多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