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韩的回过味儿来,就该找你麻烦了。”
“我还有大娘呀。”
“去去,谁管你,我那是看在银钱份上。”
洗衣房是个没油水的地儿,差事干得好不见得有赏,干得不好必定被罚。馥梨今日被门房拦下,回头来劝说她掐着点儿去管事账房捞人,就是承诺往后的月钱都腾一部分给她。她掂量一番得失,点了头。
馥梨仍旧是笑,杏眸映着暖灯的光。
陈大娘咬断了线头,抻了抻衣领,“试试。”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套上袄子低头扣好:“大娘别替我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不操心。”陈大娘撵她,看她到门槛处,没忍住点了句,“实在不行,你就去求求三公子。”
三公子陆仲堪是个活泼开朗的,对美人儿怜惜多情,就同二公子毫不留情把人送去田庄耕田一般,是小丫鬟们夜里躲在被窝老生常谈的话题。
馥梨听出这话里的含义,摇头一笑,走了出去。
夜空如墨,明月高悬。
她仰头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这一日事情多而纷杂,此时静下来,才觉出几分疲倦。要是阿兄在,一拳头就能把韩长栋打趴下,哪里需她这样大费周章。
少女纤薄身影在月色下被拉得斜长。
那身影转动,出了后罩房,往畅和堂的方向去,全然没注意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道黑影。黑影不远不近跟着她,看她提灯进了畅和堂后院的小树林,当下蹑足一点,轻功三两下往另一处院落去。
馥梨再从树林里出来时,心绪已平静许多。
畅和堂的月洞门下,有男子高大身影伫立。
馥梨握灯的手不由紧了紧,左右看看,出畅和堂只这一条路,决计绕不开去。
她硬着头皮走近:“世子爷。”
风灯摇摇晃晃,照亮了陆执方那张好整以暇的俊脸。青年未束冠,乌发用木簪半挽,系条鹤青色的毛领披风,底下露出一身燕居袍。
陆执方目光掠过她修补好的领口,如清泉舒朗的声音幽幽:“你当真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馥梨一噎,不知他说的是哪句话。
“夜里来畅和堂做什么?”
他问得随意放松,抬脚往月洞门外走。
馥梨只得快步跟上,绞尽脑汁地想借口,还未想出来,忽而被陆执方投来警告的一瞥,别糊弄我。
馥梨讲了一半真话:“少时家中也有片林子,同此处十分相似,心中烦闷或想家了就来逛一逛。”
“那今夜是烦闷,还是想家?”
“……都不是。”
陆执方抬了抬眉梢。
馥梨抿了抿唇,老老实实道:“有些后怕。”
陆执方冷笑:“怕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