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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宋春枝欲言又止,眼泪不争气地滚下,连连叹气,只和江司甜忏悔道歉,骂陈伟强该杀该死,最后拉着江司甜的手说,陈速不像陈伟强,一点也不像。

“你别看他现在没本事混不吝,其实都是我耽误了他。”宋春枝抹着眼泪说,“他念小学时就被教练看中了,开始训练,打比赛,拿到名次有奖金,他一路第一拿下去,去市里,去省里,越走越远,国家队也看中了他。”

“但陈速放弃了,说什么都不走,他说他吃不了那苦,还不如参加高考,以后回棠城当个体育老师。”

“他哪里是吃不了苦,世上就没有比他更能吃苦的孩子,他是怕他一走,陈伟强会回来,他是为了我……”

“他说你上春晚,他就去奥运会夺冠,不是夸海口的。”

……

那一夜,江司甜在宋春枝嘴里,听到了一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男人,听到了一个为保护母亲迅速长大的男人。

陈速是一块坚硬的石头,顽强地躺在贫瘠荒芜的原野间,他漆黑、顽固,经历着风吹雨打和日晒,他粗糙,也滚烫。

他没有过懦弱的时候,别人的童年拿玩具,他的童年拿刀。

陈速的刀劈向砧板,也劈向自己的父亲,他幼时是坚韧的孩子,后来是坚韧的男人,从未有过无忧无虑、懵懂青涩的少年时光。

可是别的不提,他拿刀时的残忍狠厉,难道不是像极了陈伟强?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春枝止不住哽咽,最后捂着脸嚎啕大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陈速不像陈伟强,他是好孩子,请求江司甜不要恨他。

江司甜恨陈速吗?那么,祁跃恨江司甜吗?

这是无解的问题,她给不出来的答案,也不会期待祁跃能够给她。

江司甜只知道,她和陈速是同一种人,天然携带恶毒的血脉,无论现在看起来多么纯净、善良,血脉中的肮脏部分始终蠢蠢欲动,劣质基因悄无声息地遗传,在他们的骨肉、灵魂里扎根,说不定哪天就会将他们吞噬。

江司甜对陈速突然生出的信任和依赖,大概也是基于此。

宋春枝哭过一场后,眼睛肿得不能看,她精神不振,总是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就是“陈速不像陈伟强”,看着有点魔怔了。

江司甜担心地给陈速打电话,对面沉默了会儿,说让宋春枝自己冷静会儿,不用管。

-

计划好的野餐取消,江司甜想起了祈太太,她的忌日快到了。

青梅竹马的默契有时会令人讨厌,江司甜到达墓地时,祁跃正半跪在地,一丝不苟地擦洗墓碑,他腿边小桶里的水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碑前烛火摇曳,还放着一捧绚烂的向日葵。

江司甜把自己怀里的向日葵也挨着那捧花靠在碑上。

这是祁太太最喜欢的花,她喜欢热烈的、浪漫的、可爱阳光的一切事物,所以她一定不会喜欢现在跪在地上,沉闷的、幽冷的、颓废阴郁的祁跃。

江司甜沉沉地看了一眼那个塌陷的背影,走到桶边,挽起衣袖,捡起多出来的帕子沉进水里。

“脏。”祁跃偏头,目光斜扫过她,声音低淡而干裂,“别碰。”

江司甜低头看着自己泡进脏水的手,默默拧起帕子,莞尔一笑蹲在他身边:“你是说水,还是说我?”

祁跃微微蹙眉,干涩薄唇抿起不言语。

江司甜笑了笑,两人沉默下来,自顾自各擦一边,最后在中点汇聚。

往上,是祈太太的灿烂笑颜,照片是彩色的,照片里和照片外有着同样湛蓝的天,祁太太手里捧着向日葵,笑得愉悦而坦荡。

祁跃停在墓碑上的手攥紧,捏出帕子里残余的污水,小小几颗落在鞋边。

“江叔叔是怎么去世的?”时隔将近一年,祁跃才问起这件事,以一种,说不上来的从容的平静的态度。

江司甜弯弯唇,语气也从容平静:“见义勇为。”

祁跃轻哼一声,捏着帕子站起,冷沉声音响在江司甜的头顶:“凶手是谁?姓什么?”

江司甜眉棱一拧,咬起牙。

“你现在是在报复谁?自己吗?还是我?”祁跃音量提高,一连几个问句,冷漠中压抑着怒火,停顿片刻又继续质问,“你在和凶手的妻儿,扮演相亲相爱一家人吗?”

江司甜发现自己很讨厌祁跃这个样子,他自以为是,傲慢偏执,却还以为自己才是人间正义,是从容理智的。

她咬着牙站起来,喉中一滚,将怒火咽下只剩无尽的酸涩,眼前这个冰凉的人,是她曾经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江司甜一手攥着湿漉漉的帕子,一只手摊开掌,扫风扬起,却迟迟落不下,只是僵硬地停在他的眼前。

她不会打人,更不可能在祈太太的墓前,打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两人之间形成一个封闭而窒息的磁场,脸都是一样的白,都是一样的冷,像是封冻在寒冬的积雪,永远不得消融。

良久,江司甜扬起的手缓缓落下,积蓄在眼眶中的眼泪滚出。

她的声音颤抖而倔强:“宋阿姨和陈速没有伤害过我爸,更没有伤害过我,你凭什么把莫须有的罪责加诸于他们身上?你又凭什么——”

“祁跃!”江司甜陡然提高音量叫他,裹满脏污的帕子突然狠狠砸在他的胸膛,那双清泉般的眼眸窜出冷刺,寒光一闪而过,转瞬重归寂静隐忍。

她低下头,眉心缩成深刻的川字,闭上眼哽咽着说:“你又凭什么把莫须有的罪责加诸于我?”

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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