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找它。
它没动,坐在溪边的礁石上。
少年看到人影,朝它慢慢走近了。
村子不大,所有人全部互相认识。许是注意到身形陌生,且是个女子,他在几步远的位置停了停,问道:“是哪家的姐姐?为何深夜坐在这里?”
它不回答。
于是少年又走近了些,将灯笼提起来,照亮它——她的脸。
少年睁大眼,身子一颤,灯火也在它身上晃动。幽暗的月夜里,它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丝恐惧。
但是很快,少年就笑了笑,轻轻地问:“小鹅?是小鹅吗?”
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如此痛快地承认下来。
【叁拾】贪嗔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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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在那儿呢?”村子里的老打更人的声音从村口传来。
少年转步挡在它身前:“阿伯,是我,张祐海。出来打水,一会儿就回去。”
老人又咕哝了些什么,敲着更回村子里去了。
张祐海脱下外套,搭在它脑袋上,示意它抬起手支好。
它不太明白,只是照着做。随后张祐海仍站在它前面挡着它,牵着它用草叶变幻出的衣袖,带它回到了屋子里。
少年关好门窗,换上油灯。
狭窄的四壁内,烛火比在河滩上更亮。
他伸手把它头上的外套轻轻取下来,笑说:“幸好没被其他村里人看了去。不然可要吓坏了人的。”
“吓坏人?”
少年从柜子里取出铜镜——这是奶奶唯一一件还没卖掉的嫁妆,说是要留着送给少年未来妻子的——将铜镜递到它面前。
镜子里映出它现在的样子:
下巴太尖,几乎连着嘴和鼻子;一双眼睛虽说水润如杏,却大得过于离奇,而且简直是竖过来安到脸上的。
像一只动物面具,敲平了缝在人身上。
其实不单单是面容。胳膊、腰肢、双腿,种种衔接之处、比例长短,细看来都有几分怪诞。任谁见了,都会吓得两股战战、掉头就跑。
……可张祐海没有。
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看着这个他在世间唯一的朋友,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数个春秋寒暑里,他看到过许多次它不像“狗”的样子。
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虽说没看出太多所以然来,但也意识到自己变得不太好。
“小鹅,你是生来就长这个样子么?”少年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还不太会变!”它的声音也不像人,又尖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