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奴家不敢再一个人住在西院里了!”螽羽哀求。
“哎呀,真这般害怕么?”
“太太……”
说话间,二人走到厨房了。
几十上百只死鸡堆在厨房门前,如同一座小山。
血腥味一阵阵赫然冲来,一下撞得螽羽面色惨白,蓦地住了嘴。
厨娘们正拿簸箕清扫着满地散落的羽毛:
“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坏东西,每次一杀起来就杀红了眼……罪过啊罪过……”
“这回不仅是鸡,鸭子也没放过,听说有一头猪的耳朵都被扯下来了!这会儿正请屠户来宰猪呢。”
“真假的?那莫不是狼钻进来了?还是熊?你可别吓唬人……”
夫人走过去,低头看了看,用脚去踢一截被拧断后耷拉出来的鸡脖子。
“唉,真是畜生。”夫人语气很淡,喃喃说了句,“死性难改。”
“太太,庄子里养的那些狗都是吃白饭的没用东西!”一个厨娘啐道,“不如打死了买几条新的回来。”
夫人摇摇头,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如同冬日清晨的风一般凉飕飕的:“算了,又哪里是它们的错呢。其实它们倒是一直忠心耿耿。”
螽羽没由来颤了下。
“罢了,”夫人说,“今日大家炖鸡汤、烤鸡肉,每家一只分了吃了。多出来的做成烟熏腊货备着,反正也近年关,早晚的事。”
“多谢太太!怎的对我们来说倒成好事了呢!”
夫人这样一说,围在厨房里的下人们纷纷挑起死鸡来。
那些没死透的鸡被人一翻弄,扑腾着翅膀挣扎,顿时血滴羽毛乱溅,又把螽羽吓得不轻。
“来吧。”夫人面不改色,冲螽羽招手,“我来教你怎么给鸡放血、拔毛,怎么开膛破肚分内脏、剔碎污。今天不能处理完五十只,可别想着休息。”
——螽羽虽说从宦官女子下落成最最遭人不齿的妓女,又赎身做妾,委身为婢,可在来到张府之前从未干过重活,更别提亲手处理死物。
她提着温热的死鸡,浑身都僵住,不知该怎么办。
她发觉自己从没真正想过,那些端上桌子喷香美味的肉食,原是活生生的东西,在刀下死了,污秽腥臭,鲜血淋漓……
骨头又那么硬,肉也那么韧,怎么都割不开来,仿佛死了还有鬼魂攀在皮肉上求生哀嚎似的。
螽羽忍着恶心,感到胃里早上那点吃下去的早饭在喉咙口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偏头,吐在刚刚拔完的一堆鸡毛上。
夫人眼疾手快,把装着死鸡的盆子踢开,避免鸡肉被呕吐物弄脏。
几个厨娘厨子见了螽羽的丑态,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也笑了,用被鸡皮鸡油粘得油腻腻的手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