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你的司机,兼导游,兼摄影师,兼朋友。”
“那我就是你的乘客,兼游客,兼模特儿,兼朋友。”
他们两个人被这段有些弱智的对话逗笑,初颉说,钟云你笑归笑,方向盘可别乱抖。
07采南合伙人(下)
「恭喜恭喜,采南合伙人!」
处在雨季前夕,这时节,云是温吞而来,也很少有骤雨落下。钟云听从朱蜜的建议,载着初颉从民宿出发,少走土路和坡路,沿着公路逆时针环湖游。另外一队人马则反方向驶去,前往昨天午饭的罗水村附近。临分开时,朱蜜又叮嘱钟云别忘了在群里开着位置共享,以便了解即时动向,看看方便哪里汇合。
车载音响里,李健、许巍、郑钧、老狼、周云蓬的作品逐番登场,他们沿湖边慢慢行驶。初颉被路边的当地人吸引,先是普米族村庄旁边三三两两提着袋子步行的孩子,他们肤色黑黢黢,两坨初现雏形的高原红印在有颗粒感脸蛋儿上,不知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态的原因,她总觉得这里的孩子和“外面”的孩子有很大区别。老奶奶大多数穿着民族服饰,实在分不清楚到底是摩梭人、彝族或者普米族。她问钟云,钟云也直摇头。
“到了,下车。”二十分钟左右,两个人达到第一个目的地。
“这就是传说中的走婚桥啊!”初颉看着草海里略弯曲的桥面感慨。
“确实是个幽会的好地方啊,有山,有水,还有植被,不单调。”钟云附和。
初颉又蹦出了大实话:“其实只要人对了,找个犄角旮旯都是圣地。”
“对,你说的有道理。”钟云继续附和,笑容带着些年长者的慈爱。他又一次感受到这个姑娘的心直口快,为人丝毫不造作,聊起天来令人舒坦。
“果然,在这种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才能留存得住母系社会的传统,本来从过去男人狩猎养家的角度来看,母系社会很传奇,但仔细想想母系也挺合理的,因为母亲百分百可以确定孩子是亲生的、有血缘,父亲就不一定了,你说是吧……”初颉坏笑了起来,钟云没有搭话,他看着风吹过水中草,把桥头的烤肠和烤鱼味道送向停车场的方向。
初颉继续说:“我本来还以为母系这种传统,在现代社会已经消失了。但上次朱蜜跟我说,她采南的一个朋友,男生,就是摩梭人。虽然平时是有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但从小不知道爷爷奶奶那边都是谁,也很少走动。你说这种情况合理吗?总感觉有些不近人情。”
“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都是人定的习惯,变成了社会规则。你说一夫一妻制才正式运行多少年?百年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很难讲。过去封建社会拼命维持的三纲五常你用现在的眼光看是残忍的,但在那时候,就是天理。”
钟云这段话像是轻轻咬了她一口,虽然她觉得观点有些狡猾,但仍然越来越被言之有物的钟云吸引。
他们折回到停车场,钟云整个人散发着只有她能嗅到的特殊气味,让初颉暂时忽略了她在景区必吃的烤淀粉肠的劣质但浓重的香精味,于是没再做休整,直接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这一段路上几乎没有湖景,只有村寨和山林相互交替出现。钟云带初颉去到一个游客很少达到的观景台,这是他前两天走错岔路偶然发现的。下车后,有一小段山坡路,台阶的两侧生满半人高的杂草,掺着粉紫色的大波斯菊,在高茎的托举下,每朵野花都显得出众。
踏上木板做的观景台,五色经幡系在护栏间的粗麻绳上,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平台。初颉在手机地图上搜索了一番,原来这里叫做祭神台。
钟云在初颉身后叨叨:“前天下午自己租了一辆车闲逛,本来要去女神湾那个湖滩,结果走到这里来了。我上来一看,哎,这还不错,攻略里都没见过,意外之美。”
“我看这儿叫祭神台,是祭什么神的?”
“我回去之后跟民宿的当地人打听了一下,说是摩梭人在转山转海时,用来拜山祭水的神坛,真的很美,不愧是人家的圣地。”钟云忽然有点想念故乡新疆,那儿同样也不缺仙境似的湖泊。
“我感觉祭神台比刚进景区那个大平台好看。那边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这里才有画中游的情趣。”初颉忍不住对钟云挑选的地方赞美起来。
“我也更喜欢这儿。走,下去,去湖边玩。”
开车返回到一个岔口,转到土路再前行两三分钟,一个大斜坡断了去路,坡上有一块平整的空地,应该是野生停车场,越野车勉强能开下去,大部分车只能放在这里,步行去湖边。二人专心下陡坡,没有注意到两个穿得脏兮兮的小孩子,大概七八岁,他们从旁边的木屋走出,悄悄跟了过来。
“我知道这为啥叫女神湾了。直面神山,山下的岸延伸过来,像是双臂,这个湾是在女神山的怀里,很温柔。”初颉整个人柔软下来,站在岸边粗颗粒的沙石上,仿佛她也被女神的臂弯环住。这里也有些船只,不过是被废弃的破烂木头的样子,想必是不能载人的。钟云把神山、湖泊、木船和初颉的背影一同框在取景器中,组合出一幅自然的抓拍照。
“姐姐姐姐,你买点我们的苹果干吧,还有小鱼干。”两个孩子从钟云的旁边跑过,直奔初颉背后。
她先是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的孩子吓得退后了一步,而后扫视了一下袋子里的食物,令人毫无食欲,灰黑色的渣子落在底部,塑料包装袋也皱皱巴巴的,和他们的穿着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