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清脆的巴掌声响在空旷的屋内,他停下了正在解的衣裳,眼眸低垂,碎发落在脸颊让人无法辩出神情。
“够了白安”她颓然的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这样”她轻声自言自语,他为什么偏要这么残忍的对她,不给她一丝念想,却又偏偏不让她死。
“因为白安和公主不一样,公主有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而白安没有,白安没有办法与公主肌肤之亲,也不会因公主的亲吻而意乱情迷,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白安希望公主可以嫁得如意郎君。”他在骗她,他眷恋她的亲昵,也沉迷于她的亲吻,可他不能让她看到他最丑陋的一面,那是他仅剩的一点尊严,他语气冰冷俯身行礼,随即推门离开,却听见她轻声呢喃“白安,我永远没有办法像那些人伤害我一样来伤害你。”
她没有办法像伤害她的那些人一样,践踏侮辱他的身体,她做不到,因为她爱他,珍惜他。
次日京城下了雪,天色乌黑,白雪不是轻柔的如同绒毛,而是好似一颗颗盐粒,沿着领口滚落进衣内,也落在她的鼻尖,随即便融化开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却下的没有一丝美意,乾清殿里点着烛灯才不显得昏暗。
“皇兄。”
萧左言皱眉看着面色惨白虚弱的红泪,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养着”她没有理会,坐在一旁椅子上“皇兄,我要嫁去西夏。”
萧左言闻言一怔,半响才理解过来,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确定?”“嗯”她声音里满是倦意,眼下乌青,复道“现在就准备吧”
萧左言是希望她嫁去西夏的,正好可以稳住西夏王,还可以分开她和白安,一举两得,如今准备正好一个月后她也修养好了“不过,你这是联姻,是大事要准备妥当了”他需要以此巩固两国邦交,绝不可马虎,礼节必须恰当又不可失了大楚的国威。
“交给白安吧”她轻声道,就让他做吧,他陪了她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就让他送她出嫁吧。
“好”萧左言同意道,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白大人。”
“白大人。”
他恍然回过心神,看着户部尚书李茂,李茂复道“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大人清点。”他接过账目,最后检查一番,无误后交给了李茂。
楚景帝三年,公主出嫁,自新皇登基以来,最为盛况,百姓争相相看,装点的绫罗绸缎自皇宫直京城城外,仪队连绵不绝,从玉器珠宝,到嫁衣马车,事无巨细全都经由他手,无一差错,好似她嫁与的人是他一般,每一次挑选检查,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折磨,可他想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她离宫的那天恰逢入春,积雪消融,空气里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天空晴朗,阳光明亮的刺目,早间他起身最后打点各种事项,看见清晨的喜鹊从树梢飞过,他想起曾经每日清晨同她去尚书房读书的日子,那时他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亲手为他人做了嫁衣,将她送走,心里是苦涩的,这苦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随即眼神恢复了清明。
她一早便被唤醒,一件件的着上冗杂的喜服,点缀上各种饰品,她嫁人了,却不是她爱的人,她任由侍女们摆弄,于她而言嫁给段熙还是什么太傅之子并无差别,她落寞的看着天边的云彩,这楚宫怕是再回不来了。
“公主,这些一同带走吗?”彩儿询问。
她看着架子上他曾经送的她的小东西,“不了,就让它们留下吧。”让它们伴随着她珍惜美好的过去,永远的留在这里,留在璟兰殿里,她浅笑着最后一次擦拭它们,心里却是苦涩。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拜别萧左言,她的哥哥心里永远都是权力和国家,他虽然不是一个个好哥哥,却是一个好帝王,一个好君主,她的哥哥从来不曾宠爱她,更多的是愧疚,好像她的生命里真正喜爱她的也就只有早早逝去的皇后高氏,如果生在帝王家的代价是这么冰冷的亲情,和无疾而终的爱恋,那她来世只求当一个普通的女子,有宠爱她的父母,可以和心爱之人相厮守。
穿着他为她准备的嫁衣,肤色胜雪如若凝脂,眉间一点朱砂,带着几分娇媚,在华美的仪仗里,她踏入金木雕花的马车,而他就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她,看着马车的车夫扬鞭,看着十里长队渐行渐远,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们之间错误的感情也因此而斩断,她依旧是那个尊贵的公主,而他依旧是那个卑贱渺小的內侍,一直到仪仗的队伍消失,一切如他所愿,他以为他会安心,可好似心底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那份空落依旧使人窒息一般。
“公主大婚你准备的很好,去休息三天吧”
晚间城门关闭,烛火跳跃,萧左言放下笔对他说,看着他走远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萧索孤凉像是失了魂魄的游人,坐在一旁萧予夕不明的看着萧左言,本是公主大喜的日子,怎么都如此的低落,半响萧左言轻道“他心里苦”他为公主做的,萧左言都看在眼里,只有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他极少饮酒,却在璟兰殿里喝了三天,她走了,留下这璟兰殿里的一切,从此他与她便是天涯两端,如他所愿他们再无可能,他一次又一次的惹她落泪,终于将她逼去了西夏,酒能醉人,却不醉心,任他喝下千杯也不能解他心中一丝痛楚,原来当她真的离开时,他是这般的痛苦和孤寂,他曾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承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