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她的身体没有一刻停止发抖。
原来,那些黏湿水汽和微不可闻的摩擦声并不是错觉。
对于她堪称冒犯的质问,谢长辞不发一语,只俯身吻了吻她的指尖。
闻着海水的腥味,简俏没忍住挣扎起来,可惜的是,手只缩了一小下便被对方攥住。随着脑中愈发尖锐的疼痛,从前那些早就松动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水阀。
在痛意的刺激下,简俏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逐渐想起许多被有意隐藏的东西,比如昔日的剑冢之行。
从意识海里查阅记忆的过程像是翻书,但对如今的简俏而言,她每翻一页都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刺痛。
昔日简清的话仍在耳畔。
“免疫大幻术的只有极少数,这类存在通常有个共通之处:不受法则管辖。”
“这类存在”……
她喃喃自语地念着这段话,难得低头苦笑。
顾不上思考谢长辞费尽心机只为给她洗脑,简俏如今想的只是:原来简清的这段话最重要的不是“不受法则管辖”,而是那语焉不详的意指对象。
似乎对于“这类存在”而言,就连提及它们真正的名讳,都会招致不幸和无尽的恐怖呢喃与呓语。
来不及思考更多,或许是直视了黑影,简俏的意识乱成了浆糊,只想闭上眼,任由无边困倦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海下。
见她被吓得面容发白,谢长辞蹙着眉,加快了修复速度。
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能维持到现在,全靠着粘液修补。甚至在对方看不到的角落,他的下半身全被粗大的触足代替。
多了无数条触足就像是多了很多只手,因为是身体自带,谢长辞没有片刻犹豫,任由着它们将目标缠绕、托举至眼前。
面对送上门的食物,谢长辞忍住进食的欲望,不动声色地将人接过,用额头抵上了对方的额头。
当那对冰凉的手攀至脖颈处时,简俏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令她意外的是,谢长辞竟真的只是为了固定,以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精神力交融的快感强于百倍,是以简俏当即便听到了对方自喉间溢出的低沉喘息。
和修士间尖锐的精神攻击不同,意识海是温暖的。像是敲碎了最外层的蛋壳,剩下的只有柔软的内里。
因为双方相差甚巨,谢长辞不得不谨慎。他忍住了横冲乱撞的冲动,循着上次的轨迹将意识裹缠在魅魔的精神力上。
吉光片羽中,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自小到大的部分记忆,这部分记忆如同吉光片羽,在他“眼前”飞速掠过。
但和上次梦中的悄悄造访不同,这一次的承受者满心排斥。
对于如浪潮般的汹涌快感,简俏却觉得羞辱万分。
她甚至生出了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冲动,但现状残忍,此时的她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神交状态下,她难得窥得了对方的意图,没有深渊生物能接受被屡次洗脑。恶魔间有一个共同的认知:比起被六翼大天使修改意识,不如带着为数不多的尊严去死。
她不知道的是,二人如今的行为在云沧被称之为“神交”,神交过程中,无论是何种念头,只要已经发出,都会被另一人捕获。
是以,谢长辞一言不发地加重了裹缠的力道,比先前还要浓烈的欲望铺天盖地,成功将魅魔的意识海再次抛起,又快速坠下。
一抛一落间,现实中的简俏神志恍惚,像一条干渴的鱼抿紧了唇,一张俏脸烫得惊人,再也生不出任何自伤意识,只能随着对方汇入愉悦的海洋。
拍下暗示后,谢长辞冷静抽离了意识,主动中止了这场无边快意的神交之旅。
从入侵意识海到撤离,只是一瞬间,他就巩固了精神标记。
羞耻心他从未有过
简俏做了个梦,梦里她被一只巨大的章鱼捕获,再然后扔进嘴里咔吧咔吧嚼了……
嚼了……
因为太过荒诞,以至于她当场就醒了过来。
但由于天色还早,入目亦是一片昏沉,她只能通过周遭的布置得出自己仍在离恨山下的府邸中的结论。
至于再远一些的记忆,似乎有一层看不清的膜隔着,任简俏如何回忆都记不起一星半点。唯有心脏砰砰跳着,提醒她方才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待躯体控制权一点点回归后,简俏当即打算起身,可还没等她长吁一口气,就发现腰被一只男人的大掌紧紧扣着。意识到有人睡在身边,简俏睁大了眼,微微侧身,刚好撞入一双黑漆漆的瞳。
谢长辞直勾勾地看着她,几乎是目不转睛。
没来由的,简俏只觉得脊背有一股悚然的凉意窜出,令她下意识往离对方远一些的床脚位置缩去。
出乎意料的是,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次的谢长辞只眯了眯细长的眼,就松了手,竟有些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前者。
“你怎么睡在我这?”简俏抱紧被子,哪怕心里再没底,也还是决定先发制人。被子本就不大,如今被她一扯,对方身上便只剩下一小块边沿。
虽然已经是夫妻,但二人皆有独自的寝居,平日也大多不常睡在一张床上,而今夜忽然的共寝,正是她感到不解的地方。
简俏不记得自己曾向对方发过留宿的邀约。
她以为谢长辞看不出自己在强装镇定,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看得分明,尤其看得出魅魔愈发浓重的提防心。
精神标记虽好,但只是心理暗示的一种,终究不是洗脑。至于将人彻底洗成一张任人渲染的白纸,对旁人而言似乎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并不是谢长辞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