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得离谱的浴室内,傅重之往浴缸里面放水的时候,许佳楼就站在一边脱衣服。傅重之几乎想向他谢恩,因为他总算还舍得自己动手脱衣服。
衣物都褪干净之後,傅重之看了看他的身体,除了右手,右膝盖上也绑有绷带。因为不清楚那是什麽伤,问本人估计也回答不清楚,谨慎起见,他让许佳楼把左脚跨进水里,坐下去之後,再将右脚搭在浴缸边上,以免沾水。
傅重之先用多多的泡沫给许佳楼洗了头发,再拿毛巾为他擦背。许佳楼自始至终闭著眼睛,倒是很会享受,傅重之在他头顶上做个鬼脸,然後滑下去,蹲在浴缸旁边擦拭他带伤的右手。
擦著擦著,许佳楼忽然睁开眼,视线笔直地朝傅重之射去,目光竟然相当明亮。
傅重之以为自己弄痛他了,连忙停下动作,紧张地问:“怎麽了?”
许佳楼不言不语,专注的视线在他身上慢慢滑动,从他的脸庞来到手臂。高高捋起的袖子,将缠在他手臂上的绷带尽数曝露出来。
他带的碎伤要比许佳楼更多,但是没有一处能比许佳楼更严重。
许佳楼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将每块绷带都一一抚过,最後才摸上他的面颊。
“痛?”许佳楼说,蓝眸中亮闪闪的光芒,令得傅重之有些迷惘。
是怜惜吗?他的眼神。
这个样子的他,还能懂得去怜惜别人吗?傅重之哀怨地如此质疑著。
“不痛。”因为最痛的不是这里,是你看不到的地方。
听见他的回答,许佳楼又安静了,默默地牵起他的手,拉到唇边,就像他下午做过的那样,吻上他的伤处。
他是这麽小心翼翼,傅重之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直到这个吻跨越界限,徘徊到他颈上,并表露出上升的趋势时,才反射性地抵抗了一下。
可是看著许佳楼被推开之後黯然的眼光,抿著嘴巴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立时便软化了,合起双眼,自我鄙视地选择了纵容。
得到了他的默许,许佳楼再次凑上前去。
微凉的唇覆盖而来,轻柔地噬咬边缘过後,舌尖进入了,厮磨著牙龈在口中流连一遍,最後,双唇终於深深地重合。
傅重之蹙紧眉头,感到心如刀绞。
他竟然没有忘。
明明已经什麽都不记得了,但是这样的接吻方式,许佳楼却没有忘。
这是身体的本能,还是施舍给他的记忆的残留?为了纪念他们曾有的短暂爱情。
然而,许佳楼毕竟已不是从前的许佳楼了,他要的只有一个吻,不求更多。他松手放开傅重之,坐回到原本的位置,眼帘微垂,看上去有种满足,还有些微的困惑。
他似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又是为什麽要这样做。
傅重之痴痴地望著他,脑海里猛然掠过一个念头。
希望他永远维持这副模样,由自己来照料他,为他做这做那,他不懂感激,但也不懂使坏,只懂得对自己赖皮耍脾气,同时又是无条件无限度地信赖著自己。
只是,这对他本人而言,未免太残酷了。他本是天之骄子,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何况还要失去一辈子。
傅重之摇摇头,甩去了这种恶劣自私的想法,专心地为他继续擦身,抹香皂,然後冲水。
洗澡的工作基本上完成,但是看样子许佳楼还意犹未尽,而傅重之也仍然沈浸在亦主亦仆的角色中,抽不了身。於是,他坐到浴缸上方,按摩著许佳楼的颈和肩。
虽然不是专业按摩师,不过从许佳楼享受的表情来看,他的手法倒还算不错。
背部按完了便轮到前面,可惜他完全不晓得胸腹该怎麽按摩,索性偷懒地跳过这一步,直接按到腿上去。
指尖刚一触及许佳楼腿上,许佳楼忽然瞪大眼睛,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傅重之狐疑地转过脸去看他,两个人目不转睛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终於,许佳楼有了动作,牵引著他的手按进水底,压在了自己的两腿中间。
傅重之瞬时僵在当场,难以置信地望著对方,竟还对他露出了无辜的眼神。
“硬了。”许佳楼说。
傅重之一个头有两个大:“你,你……”真是色性不改!
“你摸的。”理直气壮地,把责任推卸在傅重之身上。
“我──!?”
傅重之有口难言,因为他知道不论说什麽,许佳楼多半都不会花心思去理解。
“是是,对不起啦!”
忿忿地道完歉,他把手用力一抽,才脱出一点,又被许佳楼抓住放回了原位。
“难受。”许佳楼皱眉说,随後神色苦楚地垂下脸去,再也不作声了。
傅重之咬紧牙,挣扎又挣扎,还是让步了。
手指逐渐从僵硬中放松,再以适当的力度收紧,蓦地想到第一次在许佳楼的别墅里,他也曾这样地爱抚自己;也是在那天夜晚,他首次让自己看到了‘摘星’的可能,然後,然後……
“你也难受?”许佳楼伸出食指,戳了戳傅重之眉心中间的皱褶。
听他问得如此天真,傅重之有点啼笑皆非,尤其是拿他此刻的样子与从前一对比,实在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
那个用舌尖舔净手背,眼角上挑地品论著‘动物的气味’的许佳楼……
突然,他停下动作,目光纠结地凝视对方。
因为他的停顿而回视过来的眼眸里,流动著不加掩饰的不满与情欲。
他微笑,站起身来跨进浴缸,在许佳楼面前坐下。手在水底摸索著,拔起软塞,让水慢慢地顺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