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她这才看见,原来这个暗室中不是彻底的黑,在角落处,其实有小小的灯盏。因为自己到天封后,越发不注意眼睛,夜盲症严重起来,才会压根看不清路。
难怪胡荼刚才能那么准确地说出自己应该怎么走。
她慌忙跑到胡荼身边,才看了一眼。
“咝!”
女子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胡荼身上的伤,还是九层时的那些,然而他自己上过药,早就止了血,不是什么大问题。唯一最要命的是几块粗砺的巨石,卡在他的大腿处。
刚才黑,什么都看不见。
而现在一见,却吓得刘盈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倘若只是卡着,倒也罢了。
胡荼又是个不服输的主儿,想必被石头卡住,必然费了不少力气去挣脱。这石上沾满了鲜血,暗暗地涂在上面,触目惊心。
他大腿那一处,裤子磨破了,血肉模糊,看得刘盈眼泪又要出来。
少年男子的脸上,沾着血迹,原本清光似的两片薄唇,干裂脱皮。
这样的胡荼,这样的他,让刘盈的心一阵阵揪痛。
她不敢贸然推开那些石头,费了好大力气,拼命挖着巨石。一边挖,眼泪一滴滴往下砸落,女子最珍惜的双手,指甲翻开,血肉模糊。
她却仿佛一点知觉都没有,口中只一遍遍低吼。
“胡荼,不要睡!睁开眼睛!你不是最讨厌夫子在你耳边吵!不是最讨厌夫子对你谈书论道?睁开眼,不要睡!”
她一遍遍喊着,声音都沙哑了。
胡荼微微张开眼,干裂褪皮的苍白唇角勾出一抹嘲讽似的笑,虚弱无比,终是张开了眼睛,“夫子,你果然……很吵。”
“对,我是很吵!所以你最好不要睡着!否则我会天天在你耳边吵!吵得你没有一刻的安生!”
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砸在少年男子瘦削的脸颊,砸在他的唇角。
胡荼闭着眼,觉得被眼泪砸到的地方,那温度,烫得他有些痛。
他伸出舌头,轻轻扫过嘴角的泪滴,然后一动不动——艰难地呼吸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又开始讽刺似的笑,“夫子,我若是半年前死在你眼前,你恐怕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吧。”
他的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刘盈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有这么多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
胡荼笑了,“现在不说,以后就来不及了……刘盈,夫子!我都想开了,你是夫子,就仅仅只是夫子罢了,我……不在乎了,呵呵……”
他这么说着,刘盈根本不管。
她的喉咙发痛,即便是不管,在胡荼说“你是夫子,就仅仅只是夫子”的时候,那种整个人彻底窒息的感觉,让她所有的感觉都木了。
她不想那些。
她只知道要挖开这该死的巨石,要把胡荼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