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不久了,请你告诉他,咳咳、咳咳咳,”她抹去嘴边的鲜血,两只手紧紧抓着胸口,急促喘息,“我活不久了,求他陪我走完最后的日子,咳咳、咳求你——”
杨一帆被这一幕吓得呆在原地,姜冉冉费力说完这些话,嘴唇乌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因身体枯萎反而格外突出的大眼睛像女鬼似的瞪着他,几秒钟后,眼一闭就昏了过去。
为了不让她直接死在自己面前,杨一帆不得不接住她倒下的身体,颤抖着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他前面二十年的人生里,没有这么恐怖的剧本故事啊!!
他刚打完电话,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就冲了过来,一边喊姜冉冉“小姐”,一边抱她上车飞奔去医院。
后来他回家问了爸妈才知道,姜冉冉当天下午偷偷跑出了医院,去宋航家发现没人,四处打听才勉强得知了杨一帆的位置,她没拿手机,只能撑着病体一路走了过去。
那几个保安其实是姜冉冉的爸妈给她安排的保镖,刚上任,还不熟悉业务,这才让身患绝症的雇主轻易跑掉了。
姜冉冉的决心实在太过强烈,她爸妈除了顺着她别无他法,几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宋航身上。
听起来很可悲,但他杨一帆就算以后天天做噩梦,也绝对不会出卖兄弟。
“我去买包烟。”
“哦……啊?”
好久没见过宋航抽烟了,杨一帆蹲在便利店外面,苦恼地抓挠着后脑勺,他也想帮忙,可又不知道能怎么办,他今天看到了,宋航跟凌诩是来真的,虽然他不喜欢凌诩,但更不希望宋航被姜冉冉拖住。
如果能替的话,杨一帆甚至愿意舍命为兄弟,他去陪姜冉冉好了。
他们刚刚是吵架了?太冷静了吧。他不明白,情侣吵架不都闹得热火朝天的吗?
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宋航蹲靠在墙边,叼着香烟,沉默地望向天空,缭缭轻烟在眼前缓缓消散。
要下雨了,天气预报刚才说的,突发暴雨,橙色预警。
杨一帆不会抽烟,老实巴交地蹲在对面,弱弱地开口道:“宋哥,要不我们找地方先躲躲吧,我闻到雨的味道了。”
六点半了,凌诩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他到家了吗?天还没黑,凌诩,快回家吧,你那么怕黑。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也不接我电话……
宋航乱七八糟地想着,但脑海里更多的还是凌诩离开前那个受伤的眼神,他说的“赌赢了”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在他这里,他一定是pnb吗?
怎么毫无自信啊?凌诩。
一道闪电投射在乌云上,滚滚雷动,而后大雨磅礴。
香烟被雨浇灭了,宋航愣愣地从鼻尖往下看去,灰黑尾部的最后一点零星红光熄灭了。
他咕哝着:“诶?下雨了啊。”
两道打着伞的人影出现在巷口,杨一帆站起来拉着宋航就想跑,不料另一边也有人堵着,他们走不掉了。
黑色雨伞滚落路边,两条人影缓缓变矮,下跪。
宋航死死拧着眉头,双拳紧握,轻微地颤栗着,紧咬的牙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退后一步,几乎呼吸不上来,无情的雨水打得他浑身肌肉都痛。
“我活不久了,求求你——”
“宋航,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就陪我——一直到我死。”
医院的某间单人病房里,姜冉冉戴着氧气面罩,注视雨滴噼啪拍打窗户,这么反复哀求着。
杨一帆回过神,挡在宋航跟前,担心地小声问:“没事吧,宋哥?我给叔叔阿姨发了消息,他们马上就来。”
两个半百之人对着小辈下跪磕头,给宋航折了两辈子的寿,杨一帆属实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地步,恨都恨死了,早知道就先把宋航送回家里了,为什么要傻瓜似的在这儿淋雨。
“宋航,”雨幕后传来一道疲累的妇人声音,“我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能去看看冉冉,她快撑不住了,最后的心愿是能见你一面。……冉冉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她不能死,求求你,就当做善事,帮我们劝劝她吧,她会听你的话。”
男人顺风顺水大半辈子,临了临了也为女儿弯了膝盖,不管宋航是吃软还是吃硬,为了女儿,今天他说什么也得吃下去。
宋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家,又是怎么洗澡上的床,大雨下了一整夜,他仰面躺在黑暗里,周遭的轮廓因黑夜而清晰可辨。
满足一下将死之人的心愿……这样说没问题吧,就这么劝自己的心……凌诩果然很生气吧,完全不理他发的消息,电话也不接。
感冒了
狂风席卷了整条街道,本就脆弱的电箱被一阵激烈的穿堂风裹挟,飞向天空,然后重重落地,附近的路灯在某一个瞬间倏忽静默了。
窗边的妈妈把看雨的小女孩拉走,说:“该睡觉了,盖好你的小被子哦,别着凉。”
凌诩从窗下经过,一向宝贝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后背上,他回家穿了件卫衣就又出来了,安静的坏境会让他思考太多,而在这种时候,想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他应该相信宋航,可有些时候很难做到。
雷雨夜,酒吧里相比往前而言无比寂寥,连座位都空了一大半,今天乐队还没开始演出,他来得有些早。
吧台后的调酒师正在擦拭他的酒杯,凌诩在高脚凳上坐下,低声说;“一杯特调,多加柠檬。”
“凌?”调酒师不太自信地问,“阿凌?你今天怎么来了?”
不怪他认不出来,他印象里的凌诩要么在舞台上“搔首弄姿”,要么在台下勾肩搭背,笑得像个十八岁的小恶魔,哪里是现在这种颓废萎靡的样子,一看便知受了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