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在事务所兢兢业业,他的态度都被吴律看在眼里,本来是该多学习几天、多看几天案例的。
这天有位藏族的阿婆到事务所里来,吴律在接待她之前,看了孟醒一眼,叫孟醒跟着一起到接待室来。
“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参与真实的案子,”不同于会议纪要和案例分析,“你很优秀,也很聪明,加油。”
孟醒心中藏不住雀跃,决定把这件事情作为今天最重要的事记录在ood里。
开心、感激。孟醒分析出来了,脚步都快了点,对吴律说谢谢。
这便是第一件好事。
而坏事很快降临,让他的快乐没有持续多久。
藏族阿婆一口地道又流利的藏语,虽说曲培专门有配备藏语的翻译老师,但阿婆语速很快,又好像遇到了什么十分令人生气的事,话里夹杂着情绪,孟醒在翻译老师的帮助下,也只能窥得其中一点核心内容。
吴律师生活在香格里拉这么多年,丈夫又是藏语语种的使用者,听没什么问题,只是说的语调有时候有些不准确。
于是这场谈话,孟醒几乎完全置身事外。
谈话结束后,吴律师起身和阿婆握了手,然后让另一位藏族的助理带她去签合同、走接下来的流程。
她喝了口水,转头问孟醒:“是不是没听懂?”
孟醒有些沮丧,点头的力气都很微弱。
吴律师宽慰地笑了笑,说:“不要紧,正常的,我刚来香格里拉的时候也这样。”
她告诉孟醒:“刚来的那阵子,那时候旅游业还没这么发达,外地人也远没有现在多,几乎人人都说藏语,会普通话的人也很少,我出去买个菜都要手舞足蹈地比比划划。”
自身的有趣经历可以稍微转移孟醒的失落,吴律见他好转一些,又说:“其实我也知道,你只是来实习的,以后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专门再去学习一门语言没有必要……”
她顿了顿,然后认真地说:“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还是支持你去了解一些藏族的语言,但是如果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我也能理解,就是以后可能比较依赖翻译了。”
她最后说:“选择权在你。”
于是周六一早,孟醒和江措见面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江措对待此事的看法。
江措很惊讶,只戴了左边一边的绿松石耳坠被他转头的动作带起摇晃:“你问我啊?”
“对。”孟醒的眼神十分坚定。
因为孟醒基本上不认得香格里拉的路,约在别的地方见面不现实,见面的地点就干脆定在了民宿,孟醒没什么太大感觉,江措却需要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大早赶过来。
他本来还有点困顿,听孟醒这样说,眼神里多了一些玩味和清明。
然后孟醒又紧接着说:“我还问了索南哥和芮希,昨天在事务所的时候也向那些前辈们都请教了一番。”
“我想集思广益,收集不同的看法,然后做个参考。”
“……”江措又困回去了,顿时语气恹恹,“哦,但是带你的那个律师不是都说都看你吗?”
孟醒说:“是的,不过大部分前辈建议我稍微学一点,不用太精,够用就好。”
“如果要学,还得找人教我一下……”
“那我觉得你可以学一下。”江措不知为何又突然话锋一转,“我可以教你。”
然后没等孟醒反应过来再说点什么,就先他一步走进高原吸入肺里还带着凉意的空气中,变出一辆摩托,将其中一顶头盔从油门把手上摘下来,扔到孟醒怀里,说:“快点,走了。”
江措的骑速不快,和上次带孟醒骑马相比称得上温柔可亲。风不割肉,但是又最大限度地强调了清爽的存在。
孟醒坐在后座,没有环住江措的腰,只两只手臂虚虚地困着人,手掌捉着江措身上的冲锋衣。
靠在江措背后开小差的时候,他现在才发觉江措腰很细,但肩膀很宽,身高又出众,所以风不大能吹到他脸上。
所以在这种程度的呵护下,孟醒头发都没怎么乱,有空观察四周的景物。
香格里拉虽然偏远,但是一眼看下去,市区内已经基本上是现代化的建筑,摇着小型转经筒的老人带着马和羊,能够与汽车同行,但是仰头一看,云那么低,仿佛信仰唾手可得,在人的脑袋里敲钟,这是神佛的领土。
目的地是向阳路农贸综合市场,在昌都路进入长征大道之前,他们经过迪庆州民族中学。
恰逢上学时间,有一大波学生背着书包,朝校门口走。
一个很突然的想法在孟醒脑袋里冒出了芽:“你上学也在这边吗?”
江措说:“不在。”
很简短,带了些不大能察觉到的冷淡,明显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下令孟醒有点挫败,很难得江措没有热情回应他,这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开头,可惜地居然没有延续下去。
摩托车省时省力,江措说,走路大约要四十分钟左右,摩托车只要十分钟。
向阳市场除了卖日常用品外,其余更多是一些本地特色小吃的摊贩,一部分人在租住的店铺里贩卖奶制品和酥油包,还有一部分人拎着箩筐就来了,上头装着孟醒认不出来的水果。
孟醒早上在民宿里吃过早餐了,但江措没吃,就到路边买了一袋白花花的圆锥形食物。
他买回来几个,拿到孟醒面前直接张开了塑料袋,问他:“要吗?”
孟醒免不了好奇,拎出一个,“这是什么。”
“牦牛奶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