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君不是不知道江湖中人的作派,柳梦已绝不是杀人杀得最多的那一个,但真亲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取人性命,实在是无法不感到心惊。
柳梦已说他只会武功而已,他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练武。
原先听到他这么说时,潋君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如今他才明白柳梦已的意思。
练武,杀人,不管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别人,这都是柳梦已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任务,甚至可说是活着的目的。
所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懂,所以,那天他在树林中练剑的样子,会让人觉得寂寞。
潋君细想自己的心思,竟是为那人而感到心疼。
“柳梦已。”他无意识地唤出了声。
柳梦已抬头看向他,见潋君不说话,他道,“我会保护你。”
潋君心头一震,满满温暖和欢喜溢出心头,只是他向来脸皮薄,嘴上仍道,“少说这种话,先前害得我们两个都掉下山崖的人又是谁?”
柳梦已皱了皱眉头,并未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潋君明明是觉得尴尬,可只要一对上柳梦已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就怎也移不开眼。
良久,柳梦已才松开了眉头,上前几步,站在了潋君面前。
“不会有下一次。”
他语气仍是一贯地平淡,但这一次不知怎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决,让人无法不相信他的话。
潋君心头一怔,一时间竟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直视着柳梦已,他紧咬着唇,狠狠道,“柳梦已你听着,不是我要你保护,是我们现在两个人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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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往事如梦
要说整个清河馆里谁最幸运,当数潋君莫属。
当年,他老家闹旱灾,父母不得以才送幺子到了清河馆,老板一见他的精巧容貌,立马知道是个好料子,卖身的价钱爽快,爹娘也解了燃眉之急。
真可谓是皆大欢喜,当然,那是除了潋君以外的。
老板对潋君也算得上照顾,把他送到了当时馆里鼎鼎有名的小倌——苏子汐那里。
这个苏子汐本事可不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更是清秀脱俗,人也生得聪明伶俐。只可惜,那时候上头还有个云殊公子压着,他还算不得最当红的角儿。
不过,苏子汐足足比云殊公子小了四岁,人们都说,三年就是一道坎,更何况是在娼馆这个地方。
背靠大树好乘凉,作为苏子汐身边唯一的学生,潋君在馆里自然无人敢欺负。虽说,娼馆里面的明争暗斗,阴谋算计层出不穷。但是,一来,有苏子汐这个大人物撑着,二来,潋君也从他那里学了不少本事。
苏子汐虽然精明又狠毒,但是,对待身边的人还是不错的,潋君与他年纪相差得大,决然不会与自己争头衔,苏子汐又怎么会为难他。再者,潋君的容貌确实出众,苏子汐向来喜欢好看的人,对这个孩子也尤其看重。
只是,偏偏潋君是个倔脾气,刚来清河馆的时候没少给苏子汐添麻烦。
小时候,潋君家里虽然穷,但父母待他极好,街坊邻里也常拿好吃的来逗他,日子过得单纯而又惬意。人就是这样,太过平和就会出茬子,这不,忽然的一次旱灾,害得家里颗粒无收,莫说是有糖吃,就连一日三餐也保不了。
被卖到清河馆的那天,潋君还不懂娼馆是什么样的地方。天真地以为爹娘是把自己送到贵人家住几天,等到家里的情况好转了,再把他接回家。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莫说是等到爹娘来,光是看到院子里来来往往的艳丽少年,也知道情况不对。
寻常人家,哪会夜夜笙歌;寻常人家,哪会一不小心就撞见绮丽风光。
要不是遇到的人是苏子汐,潋君恐怕还能多做几日的梦。可惜,苏子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见不得单纯无知的孩子,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学生。
潋君清楚的记得,那天傍晚,苏子汐把他叫到浮华阁,那是整个清河馆里最大最华丽的一间房。进屋的时候,那人正坐在窗边抚琴,人美,琴音也美。
他把潋君叫过去,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与苏子汐相处也有好些月了,这还是那人第一次和潋君如此亲近。
他说,乖孩子,躲到柜子里去,没有我的吩咐,千万不要出来。
那时候,潋君只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人却没有移动半步。苏子汐牵起他的手,领着他走到柜子旁边,把他推了进去。宽敞的柜子要躲一个潋君是绰绰有余的,柜门合上又正好有一道缝隙,迎面对着纱帘大床。
许是出于直觉,潋君忽然感到有些害怕,求饶着想要出去。
苏子汐微微一笑,神秘地嘘了声,他道,“不听话的孩子会受到惩罚的,瘸了腿,毁了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苏子汐说这话时,也不过是戏言而已。他并没有想到,在多年之后竟然会成真。
关上柜门后,房间里就没有了动静,连苏子汐都到外堂去了。
柜子里面暖洋洋的,很快,潋君就昏昏欲睡了。正当他打着瞌睡时,忽然,他听到外面有动静。敏锐地清醒过来,他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体,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
苏子汐说,不听话的孩子会受到惩罚的,瘸了腿,毁了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苏子汐说,潋君,若是没了容貌,你就什么都没了。
走进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苏子汐,而另一个是常常来找他的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