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是怎么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中活下来的,昱横不知道,不过既然找到了他们,他们已经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昱横二话不说就把这三个孩子带在了身边,对此,晴无夜并未表现出任何异议。
昱横还去找了陈木的妻子,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和随勇的母亲一样,没有如愿找到,昱横原以为陈婶也是在战乱中殒命,却在临走之前听说陈婶已经亡故多年。
昱横去找了陈婶的坟头,战乱之后这里已是面目全非,经过一番寻找,怎么都找不到了,陈木的尸体没法带回,留在了临山镇,因此陈叔和陈婶只能在身死之后遥遥相望。
他们最后一站才是临水城,昱横自我安慰的想,他们这也算闲云野鹤的撂挑子回家了,彻底甩脱了这大半年的重压和憋闷。
又是一天的朝阳升起,窗口有风飘过,一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了进来,日光抹白了地面,就在窗下,一条被子裹成的蝉蛹类物体正在床上缓缓蠕动,半晌才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在被子的右侧划拉了半天,像是没摸到什么,于是才慢吞吞的收进了被窝。
没过多久,连续几声鼓槌响在他耳边炸响,那只手又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这次速度很快,哗的一下掀开了被子。
昱横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舒展着四肢,像是没睡醒,全身乏力的很,还有些发懵,正疑惑着这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听到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三声敲门:“昱哥哥。”
“昱哥哥。”
“昱哥哥。”
昱横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县衙门口的那只鸣冤鼓在响,他应声答道:“我知道了。”
自从昱晴两人到了临悠城,门口的那只鸣冤鼓就没响过,他们还听说临水城这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不仅没出过大案要案,就连小偷小摸都没有,因此鸣冤鼓就成了县衙门口的一件摆设,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的派上用场了。
这八百年都没响的鼓却在今天一早就响了,昱横纳闷,不过他立马来了精神,他这个和鸣冤鼓一样形同摆设的县令总算有活干了,他一骨碌的下了床,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水,这是晴无夜临出门前给他备的,他来不及喝了,随手抓了衣架上的一件袍子披上,走到门口又发现发没束脸没洗,只能先把手里的腰带挂在了脖子上。
他退后两步,从脸盆架子上拿了唯一的一块布巾,拿在手里发现是湿的,应该是晴无夜出门之前刚用过,他胡乱的就着湿布巾在脸上抹了一把,人已经到了门口,一脚踹开了门,把手中布巾往门环上一搭,径直下了台阶。
台阶下站着的是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他们就是何欠的三个儿子,何小大,何小二和何小三,年龄都在十岁以下,就连最大的何小大也比昱竖小上几岁,这三个孩子比在患城见面的时候的脸色要红润很多,也胖了不少。
他们一见昱横便蜂拥上前,七嘴八舌道:“昱哥哥,鼓响了。”
“昱哥哥,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胡子爷爷在敲鼓。”
听到此处。昱横一时想不起在临水城有见过什么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爷爷,他不及多想,便问道:“你们有问他什么事了吗?”
何小大还算说话流利:“问了,他说有大事,对了,还有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
何小大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该怎么形容那个小道童的装束,于是话没说完就哑火了。
不过这哥三很快都用跃跃欲试的表情看向昱横,何小大郑重其事的发言:“昱哥哥,我们哥三给你站班。”
昱横无言以对,临水城没有衙役,昱横和晴无夜两人占着县衙的所有职位,以前临水城没有县令,整座城也相安无事,昱晴两人来了,这里的百姓就只当他们是来临水城定居的外客。
马义忠带着晴无夜的手下早在昱晴两人到临水城之前就已经到了,勤勤恳恳的开垦了一大片荒地,过起了田园生活,也算是自给自足,除了种地之外,他们还兼带着负责起了临水城的巡防事宜。
这些手下有一部分家人还在患城,或者是别的地方,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过他们在走之前发誓,只要有晴将军一身号令,他们随叫随到,如今天下太平,晴无夜并没多做挽留。
昱横双手束着头发,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县衙大堂侧门,脸上的睡意还没散去,发现自己衣冠不整,松垮的外袍半敞,于是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公案走进了大堂,手里还忙不迭的整理着外袍,一手拉下了挂在脖子上的腰带。
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一边还顾着问堂中之人:“请问有何冤屈击鼓鸣冤,听你说是什么大事?”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洪亮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岁月沧桑:“无冤,不过的确有大事。”
昱横此时已经整理好衣襟,正在束着腰带:“无冤,是何大事?”
说话间,他竟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像是阔别已久,又简直是如雷贯耳,脸上残留的困倦醍醐灌顶的一扫而空。
想着想着,他的腰杆越挺越直,手中的动作却越来越僵,手心里都是汗,腰带怎么都系不好,他一时没敢回头,只觉头都大了两圈,就这么僵立在公案后面,心里七上八下,他可不想在这时不合时宜的虚张声势,开始忍气吞声,英雄气短的装孙子。
定在原地片刻,昱横强撑的镇定下简直没有躲闪的余地,却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临水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啊,绿树浓荫,一到这里暑气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