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珩坐在马车里,险些将牙咬碎,待人终于消失在视野中,便忍不住召来随从,“去问问,刚刚那人是谁,为何进了王府。”
随从很快得了消息,回道:“大人,那是受征召而来的平芜先生。”
易珩深深吸了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当日随口一个提议,竟然将这人招了回来。
“确定是平芜先生吗?”
“有司已经核对完文书了,正在请示大人,要不要让王上亲自接见这个人。”
若这个人不是楚朝曾经的那位丞相,那定然是要主君亲自见一见,以示礼重了。
但既然是荀清臣……
中书令狠狠地皱起了眉。
自己往自己身上下刀子,往往是最疼的。
他不能再让楚晏见到这个人。
荀清臣在官衙见过小吏之后,便被安排住进了馆舍中。
负责的官员对他很尊敬,说不日就会将他引见到燕王面前。
他便在这方小小的馆舍中,安心住下。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晚间,他躺在馆舍的小床上,难得做了一个美梦。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淋漓的鲜血,梦中,是一个穿着玄色袍服的女子。她的眉眼很锋锐,眼睛很明亮,她有着世间最坚韧的性情。
她的手不细腻,却很温暖,轻轻地放在他肚子上时,能轻而易举地揉碎胃脘处的痉挛;覆在他眼睛上时,又总能给他带来无比安心的感觉。
她的肩膀不算宽厚,却很可靠,为很多人都遮蔽了风雨。
她不爱笑,但笑起来时很动人,像是阳春三月的晚风,轻轻亲吻你的脸颊。
……
他睡得很好,带着温温和和的笑容苏醒过来,洗漱更衣,然后拿起了随身带着的稿纸,静静地修着自己的书。
有人来敲门。
荀清臣带着笑意开了门,而穿着青衫的小吏则带着歉意和晨间的露水进了门。
他说:“平芜先生,真是抱歉。王上昨夜在看了您的文章之后,深深叹息。先生是真真正正的古之君子、仁人志士,王上不愿将您置于宦海沉浮之中。”
他转过身,示意身后跟着的人打开匣子,露出黄灿灿的金子,以及各色精巧的玉石。
“这是王上的歉意,待将来海晏河清、四海安平,王上一定会将像您这样的贤人再请入朝中,共襄盛世。”
荀清臣听懂了他的意思,拒绝了他带来的礼物。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平静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