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门铃响起,几个保镖瞬间从暗处站了起来。
“怎么了?”祁蔚问。正常的拜访根本不会让保镖这样警觉。
“访客带着墨镜,身穿黑衣。”保镖将手机屏幕转给祁蔚看。来访者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影子。
祁蔚蹙眉,道:“我过去开门。”
“蔚蔚。”祁廷远站起身。
“爸……”祁蔚抿了抿嘴,道,“是他。”
祁廷远止步,不再多说。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不能提那个名字,祁蔚听了总会难过。
“你自己决定吧。”林竹挽住祁廷远,柔声道。祁蔚成年后,她和祁廷远越来越不懂女儿做的许多决定,但他们总是支持她的选择。
祁蔚走去开门,一面质问着你怎么突然来了,一面抬手拂落他肩头的雪。
访客摘下墨镜,同年轻时一样的浩亮眼睛像天上掉下的星星。“我们扯平了。”张以舟没头没尾地说。他动作敏捷,一闪身进了屋里。
“喂……”祁蔚追过去。
张以舟太熟悉这里,他在玄关处脱下外衣,黑色高领毛衣上,别着祁蔚在他博士毕业典礼上,赠他的胸针。
祁蔚问他来干嘛,他也不说,径直走进大厅,向祁廷远他们鞠了一躬。“爸、妈、嫂嫂,以前是我做得不好,我一定反思、改正。等事情平息,我想和蔚蔚复婚,希望能得到允许。”
“我还没答应。”祁蔚叫道。
张以舟转过身单膝跪了下去,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磨已久的鎏金戒指,道:“蔚蔚,我知道一切看起来既不理性也不合时宜,但我一天也不想再等。就像年轻时候,冒着大雨送一支向日葵。见你,是我唯一无法等待的事情。即使明天世界末日,我也希望是和你在一起。你和我的理想,从不冲突。倘若非要取舍,那是我的失职。你说我们的婚戒掉了,我就重新制作了一枚。你掉再多次都没关系,我可以做一辈子。蔚蔚,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
“有客人来了吗?”祁浙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他一手抱着祁礼,一手抱着祁麟,走下楼。看见张以舟的一瞬间,他蓦地想转头回去。
“哥,带小宝下来。”祁蔚叫道,“小宝,过来,这是……爸爸。”
祁麟被舅舅放到地上,他茫然地看着大人们,他不理解为什么多了一个“爸爸”。尽管妈妈说他是有爸爸的,只是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但祁麟有妈妈就够了,他从来没有问过爸爸为什么从不出现。
他扑闪着明亮的眼睛,一步一步走来。张以舟蹲下身等他,可他最终没有靠近张以舟。他扑到妈妈腿上,着急地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爸爸
祁蔚是什么时候决定离婚的呢?大概是张以舟一日比一日背离他的理想之时。
祁蔚曾经以为,人人都是爱钱的,数不尽的金钱等于无所顾忌的花销、任何时间地点的通道,还有整个世界的缤纷体验。如果张以舟有钱,他就不需要在大学时候赶赴一场接一场的兼职、住没有阳光的村中房。不论他爱上谁,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谈论爱。
他毕业之后,在图灵科技挣很多很多钱,报纸上争相报道最年轻的杰出企业家。他拥有名与利,处于无数人向往的意气风发。
可他为什么总在祁蔚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疲惫和倦怠?
祁蔚想知道,张以舟怎么了,明明毕业之前,他也日日忙碌,但日日都充实且踏实。
难道和她在一起的开心,都是装出来的吗?不大像。祁蔚出门总是习惯给他买点什么,不管大礼物还是小礼物,他收到都会很高兴。他们默契的生活习惯,和同频的语言沟通,也总是让他忍不住笑。他弯起的眉眼不是强装的。
是工作吧。那么多矛盾和困难,和大企业谈合作,他也得一杯接一杯喝酒。他喝多了总是头疼,只是从不表露。既然做得不开心,为什么要继续做下去?是担心钱吗?
祁蔚给他买了很多很多高额保险,还把很多资产和现金单独存给了他。告诉他这些钱全都可以公证,都是你的,就算咱们离婚,我也分不走。但张以舟依然在苦熬着。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不走?
直到张以舟带着图灵科技开完发布会那天,祁蔚突然意识到。他没有受困于钱,他只是受困于祁蔚。
张以舟赚那么多钱,但很少为自己花钱。市中心的房子是给祁蔚买的,奔驰是因为祁蔚嫌弃小破车所以换的,他那些昂贵的衣服、配饰都是祁蔚觉得他需要。
张以舟穿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特别特别好看,祁蔚很爱带着好看的张以舟出席晚宴。张以舟收获名与利也是他好看的一部分,祁蔚毫不客气地分享他的光环。“这是我丈夫,图灵科技ceo张以舟。”
哪怕祁蔚本身不缺钱和地位,但谁会介意美好的东西再多一点呢?
张以舟也知道祁蔚喜欢这些,他尽己所能,把名和利带给她。他过分想要在祁蔚身边。
张以舟这样的处境,和祁蔚以前好像啊。祁蔚沦陷在柏昱带来的安逸里,张以舟沦陷在祁蔚的偏爱里。
安逸与偏爱都是好东西,但也是陷阱里的诱捕物。
脱离陷阱的过程很痛苦,但必须要走过去。就像祁蔚要成为高傲的een,飞往她的王国,张以舟也应当为他所醉心的事物,奔赴他的理想。
他是个不吝勤奋的天才。诚如唐宋所言,他本可以走得更远。
以舟,不要受困于我。我想要的名与利,可以靠自己去获得。对于你,我爱的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