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正好停在了阴处,穿着飞行员夹克和工装裤的男人低着头,半张脸蒙着一层阴影,棱角分明的侧脸像是雕塑系学生手里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踩在地面,后背靠在后备箱车门上,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个蓝色的打火机重复着擦轮点火的动作,盖子在指尖开开合合,“clg--clg--”的声音时不时的响起。
郇时瑧看了一会儿,那蓝色的打火机他很眼熟。
舅舅秦皓锋就很喜欢用这个品牌的打火机,没记错的话这是法国的品牌,便宜的四位数起步,贵的能飙升到五六位数。
他在官网见过亓斯骛手里的这一款,是stdupont家卖得还不错的经典云雾晕染打火机,外壳的蓝色据说是蓝色漆面纯手工制作的,就这一个小小的打火机,保底五位数。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要抽烟的意思。”亓斯骛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连忙收起了打火机,怕他误会自己在医院抽烟。
他总是忘记了郇时瑧听不见这一件事情。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郇时瑧就应该是完美的。
亓斯骛连忙打开手机打字:“我们进去吧?你身份证这些带了吗?”
上观景台的时候,有个小闸口需要刷身份证,再者,郇时瑧习惯把证件随身携带。
他点点头,等亓斯骛走过来,就和他并肩往医院内走。他会读唇语,即使亓斯骛没有重复第一句话,他也看到了。
亓斯骛的性格很出乎他的意料,光看长相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很不好接近。
拿了号之后很快就排到他们。郇时瑧对这一套流程了如指掌,他熟练地把手机里保存的病历信息给医生看,然后坐到一边让护士进行耳内镜检查。
亓斯骛有些紧张,他走近了几步,到医生面前坐下:“您好,我想问一下这个助听器掉落会对他的耳朵造成伤害吗?”
他不太了解这方面,很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郇时瑧的耳朵再次受伤。
医生抬头看他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亓斯骛:“”
“哥哥,我是他哥哥。”
病历信息涉及个人隐私,医生又用手语询问了一遍郇时瑧。
坐在椅子上接受检查的郇时瑧愣了片刻,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医生。
医生:“他这是车祸导致的左耳功能消失,右耳重度障碍,助听器掉落倒是不会有什么伤害。”
“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带他做人工耳蜗呢?”
亓斯骛坐在凳子上,一股名为心疼的陌生情绪突兀地涌了上来。车祸?他又经历了什么呢?
这件事情他不能替郇时瑧做决定,只能先敷衍了过去。
郇时瑧做完了纯音测听、耳导抗听测听和耳声发射等一系列检查之后,就是等待配置助听器。
他有自己习惯的助听器牌子,所以在配置助听器上面比较快速,不需要纠结。
坐到医院的长椅上等待助听器调试完成,郇时瑧想了想,还是打了一行字:“这真的和你没有关系,也不需要自责。而且你还主动承担了费用,我们就两清了。”
亓斯骛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
什么叫两清?
他在手机上打字:“陈教授让我关照你,我正好对晋南很了解,可以带着你一起玩。”
在郇时瑧拒绝之前,他手指翻飞着快速打字:“晋南报旅游团很不划算,他们只会拉着你去各个购物中心买东西。我在晋南待了四年,大大小小的风景打卡处都去过,还能给你介绍当地的美食,你考虑一下我吧。”
最后一句话打出来,亓斯骛顿了顿,考虑一下他,是考虑哪个方面呢?他轻笑了一下,为自己的卑劣行为感到可耻。
郇时瑧也确实犹豫了,他还要在晋南待很久,不找个导游根本不知道怎么走。
他打字:“你不用工作么?”
他记得亓斯骛是在酒吧调酒。
亓斯骛看着这句话,松了口气,打字道:“不用担心,那家酒吧就是我开的,我可以交给别人管理。”
“好,那麻烦你了。”
看到这一行字,亓斯骛的心狠狠跳了一下,在口袋里抓着打火机的手指似乎被灼伤了一样。
良久,他看着郇时瑧,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
“不麻烦,我也好久没休息了,我和你一起游玩就当是休假了。”
生命如火
走出医院时,外面阳光明媚。
晋南市的天和别处格外的不一样,碧蓝如洗,白云也是一朵一朵的各自分开绽放在蓝色的天幕上,飘荡的云彩路过灿烂的艳阳,从云层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不愧是七彩晋南,连云都是绚丽多彩带着梦幻的色彩,甚至不需要多么昂贵的摄影设备或者天空之镜的辅助,也无需手机滤镜的加持,单肉眼看到就是极美的。
“不要用眼睛盯着天空,这边的紫外线很强。”亓斯骛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往旁边一站,郇时瑧就矮上了几分。
他微微抬眼看着旁边的男人,冷硬的面容,下巴处还有小小的伤疤,不仅没有破坏脸的美感,还平添了几分野性的俊朗。他瞧着那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心想,听说薄唇的人都很薄情冷漠,但是亓斯骛似乎不是这样。
亓斯骛的眼瞳是纯粹的黑,眼窝深邃,目光锐利,他的身上透着历尽千帆的沉淀感,看向郇时瑧时,又收敛了目光的锋锐,予他以温和。
郇时瑧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新的助听器已经调制好佩戴在了他的左耳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