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乔欢晃晃脑袋,想哪儿去了。
托盘放在木桌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家主睡了一天一夜,可把我们吓坏了。家主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写信回宫请御医来了。”
调羹搅动汤药,乔欢对着碗里吹气好让药快些凉下来。待温度降到她能赤手端住碗沿时,她想了想,凑到床前,盯着秦世卿裹满纱布的肩头看了片刻,“家主的胳膊还能动吗?能自己喝药吗?”
一抬眸,恰恰撞入一泓深潭中,古水无波,不似从前温润流光。秦世卿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乔欢心头咯噔了下,心道不会真叫郑希说中了,秦世卿醒是醒了,但脑子磕坏认不得人了吧?
药碗暂时搁置在床头摆放的矮凳上,乔欢指指自己,“家主,你还认得我吗?”
秦世卿眼中依旧毫无波澜。
乔欢连问:“陆将军呢?就是你那位拜了把子的兄弟!还有郑希。双环毒害你留下手抖的毛病,一直都是他帮你医治!”
说到这儿,不知触到了秦世卿哪点痛处,乔欢觉得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肩背紧绷,看来是想起了什么。乔欢再接再厉,“还有南宫家主,你们从小一起读书,互相切磋制灯技艺。还有玉奴、靳忠、陈武,还有好多好多人,你都不记得了吗?”
几次张口,秦世卿都没能憋出半个字。乔欢看他就好似在看一个正在被大人逼问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明明一问三不知还非要给出一个答案,茫然、慌乱、无助。
深吸一口气,乔欢决定,“我去找郑大夫。”
刚转身,就被人拉住手腕向下一拽。惊呼声还未溢出喉咙,脊背就触碰到一面炽热的铜墙铁壁。隔着薄薄一层夏衫,她能感觉到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以及那块垒分明的腰腹肌理……
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箍住,强势、霸道、不容拒绝。用这些词来形容以往的秦世卿似乎很不恰当,但此时此刻,大脑一片嗡鸣中,吓成一只小鹌鹑的乔欢,却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这些词的含义。
男人的手因常年制灯生有厚茧,摩挲在她纤细的腕骨,酥麻感一路痒到心底。
秦世卿从后揽抱着她,下颌抵上她的颈窝,嗓音低沉微哑,“我没有小青梅,也从未想过纳你做妾。”
愣了愣,乔欢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反驳昨日她在呼衍戚兄弟面前说的那番绝情话。
顿了顿,秦世卿收紧双臂,似是无奈地低叹一声,继续道:“阿欢,相信我,哪怕有一天,我秦世卿忘记了所有人,也绝对不会,忘记你。”
余音渐弱,消匿于淡淡日光间,远处潺潺流水声依稀可闻。
仿佛等了有一辈子那样长那样久,也没听见乔欢只字片语的回音。
双臂稍稍放松些,秦世卿强按下心中忐忑,一手扶住乔欢肩头,令她半转过身。四目相对,便见乔欢那尚未回转过神来的呆怔模样——
黑白的眸子瞪得滚圆,樱口微张,上下两片唇瓣饱满丰润。
看着看着,放在肩头的手不自觉上移,粗粝的指腹一下一下,温柔地抚过柔嫩的脸颊。
而后,秦世卿缓慢地,忐忑地,试探着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只要她不愿,随时都可以推开他。
但乔欢没有。
高挺的鼻尖最先相触,心与心的悸动被瞬间唤醒。秦世卿微微偏头,眼睫轻阖,另只手也覆上乔欢的脸骨,轻柔用力,令她微微仰头。
然而——
没有如上次接吻时那般难舍难分,也没有想象中柔唇软舌的追逐纠缠,甚至就连那近在咫尺的柔软唇瓣他都被碰到,牙齿就突然磕上一件硬物,有苦涩的液体灌入口中。
是乔欢情急之下捞过矮凳上的药碗堵上了他的嘴。
秦世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欢一点一点地把他原本捧在她脸颊两侧的手移到了碗边。
捧着药碗,秦世卿听乔欢道:“家主,你等着,我去喊郑大夫来帮你看看有没有伤到脑袋!”
【作者有话说】
乔欢是被吓到了hhh其实乔欢只是看上去大大咧咧,但被喜欢的人表白还是会不知所措,甚至羞涩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正e值拉满的是下一本的女主楚宜笑,不拘小节,啥话都敢说,就连壁咚+强吻(bhi)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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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意外的话,下章或下下章就可以正文完结啦,番外是大婚+带娃[让我康康]
见月明(正文完)
盏灯为引,送卿万里路,平安还乡。
从山崖上掉落再加上被呼衍译拳打脚踢,在床修养七日,秦世卿才能下地行动自如。大病初愈,他走得很慢,胯骨传来的隐痛不得不令他走一阵歇一阵。
这几日,在郑希与张渺坚持不懈、夜以继日、争吵不断的药方大作战中,一副药性温和的良方终于问世。三副汤药下肚,疫病就见好转。
有了克制之法,疫病就如小病小痛一样不足为惧了。
在外走动的村民越来越多,三位赤脚大汉随意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聊家常,一个秃头,一个长脸,还有一个络腮胡,浓密的树荫笼罩着他们。看见秦世卿走来,络腮胡老远就开嚷:“秦家主!身子好些了?”
秦世卿走近,温和道:“好多了。”
“你这好的忒快了!”秃头道,“这几日也没瞧见欢娘子去找你啊?人都没追上,这病咋就好了呢?苦肉计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