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迟估摸着那边贺岐已经不行了,于是开口:“他不知道自己多大。”
杜先生的眼珠迟钝地转向谢铭迟。
“他是我捡来的,不知道有多大,”谢铭迟直直看了回去,“可能和我差不多。”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或者也有可能比我大。”
杜先生的眼珠在谢铭迟和贺岐之间来回了两圈,然后“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请大家用餐吧……”
在诡异的氛围中,众人迟疑着开始吃起面前的食物,谢铭迟挑准机会,看似闲聊般提起:“杜先生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奋斗了不少年吧?”
杜先生“嗬嗬”笑了笑:“对啊,那真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谢铭迟:“您每年都会召集孩子们来参观,是为什么呢?”
杜先生:“啊,因为孩子们潜力无限,曾经有人说让他们参观一些成功人士的家之后,也许会激发他们的潜力,我就这样做了。”
谢铭迟“嗯”了声:“杜先生有什么信仰吗?”
这话问得在座各位一阵心惊肉跳,按理说,鬼傀狂躁往往都是因为放不下生前执念,进了傀界的傀儡师谁不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守门鬼傀?这个新人倒好,不怕死地一直问!
他们不是没人发现一楼那些照片,就算有一些猜测,也只敢自己想办法求证,谁敢像谢铭迟一样追着要答案?!
其他人默默对视几眼,再看谢铭迟不太健康的红眼睛,纷纷认为这个新人就是单纯地不想活了。
他们沉默着离谢铭迟一行人远了一些,生怕杜先生发狂把他们一起团灭。
听了谢铭迟的问题,杜先生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崩裂,他扯了扯嘴角,摸了一下手腕上的菩提珠串,说:“商人嘛,总会拜拜神佛,请求保佑财运亨通,万事顺意。”
谢铭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也是,您说的对。”
午饭在一阵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杜先生步履匆忙地离开,谢铭迟他们在吃完后也离开餐厅,准备回到一楼坐电梯。
还没等走到餐厅门口,谢铭迟就听见“咚”的一声,随后就是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不想找什么魂线解什么傀界!到底是凭什么要选我来干这事?我凭什么要待在这个鬼地方?我要走!!”
谢铭迟探出头去,看见男人之后,依稀记得他旁边还有一个叫“张迪”的鬼傀,叫他齐罗。
一个女人来劝:“你现在崩溃也没用了啊,你都已经在傀界待了一天,快点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齐罗情绪更加激动:“不要!我不愿意!昨天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今天四角游戏还会死人!那个红眼睛的还疯狂试探那个姓杜的,队友都这么作死我还怎么出得去啊?!”
谢铭迟眼睛抽了一下。
红眼睛,这不就是说他么。
万无秋走了出来,冷漠地瞥了一眼齐罗,转身想堵住谢铭迟的视线:“别理他。”
谢铭迟摇摇头,示意万无秋不用挡,继续看向了那边情绪崩盘的齐罗。
女人见劝齐罗没用,转而找另一边张迪说:“你快劝劝你的傀儡师吧,别让他情绪太激动乱来。”
张迪一脸烦躁地挥挥手:“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他妈劝了他一天了,进个傀界要死要活的,简直就是神经病!”
“也是新人,”沈绯年淡定地下着结论,“有的新人是会这样的,接受不了傀界的出生入死,和自己的鬼傀合不来,到头来什么事都做不成……你们比他们强多了,能不能采访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除了问题多了点,警惕心强了一点点,谢铭迟的心情和精神状态倒是稳定的很。
贺岐十分骄傲地回答:“那可不,这可是我哥!我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就是这经历离奇了点,看我哥回去怎么把这事编成歌。”
谢铭迟:“……”
这突如其来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张迪不愿意搭理齐罗,齐罗谁的话都不想听,其实在傀界是很忌讳这种做法的。他们本就在稍不注意就丢掉性命的地方,能完全信任的只有自己的鬼傀,如果连自己的鬼傀都不信,那就真的是单枪匹马。
齐罗还在那里歇斯底里:“你们别管我!都别管我!简直是一群傻逼,什么破傻逼地方?老子不干了!”
说着,他就迈上了通往四楼的楼梯。
谢铭迟心中大惊,连忙喊:“三楼不能走楼梯到四楼!”
“滚!老子用你教我做事?”齐罗转过头来狠狠竖了个中指,啐了一口继续上楼。
谢铭迟:“……傻逼吧?”
贺岐也打抱不平:“什么人啊,这不是上赶着去死吗?”
万无秋平静道:“总有人要掐断自己的活路,你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有了谢铭迟的提醒,众人这才想起来三四楼的楼梯规则,纷纷面色惊恐,张迪的表情也变得僵硬:“等等,你别——”
但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齐罗就已经到了四楼,走到他们的房间门口,然后一把拉开了门。
众人脸色齐变。
原本该是卧室的门后,此刻竟然堆满了青色的小鬼!
小鬼们露着森白的牙齿,嘴角上扬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纷纷伸出双手,抓住了齐罗的四肢和脑袋,硬生生把他朝里面拖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齐罗嘶声裂肺地挣扎叫喊着,但还是整个人都被拖进了房间里,然后房门“砰”地一声死死关住。
外面众人听着他的声音渐渐变低、变低……直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