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期既遇,流水以奏。’
‘知音见采,遍唱阳春。’
‘击鼓独行,不如同归。’
‘忘归,当归。’
裴醉怔了一怔,对着这寥寥数语,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李元晦。”他按着额角,极轻地笑着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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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金瓦朱墙,飞檐崇宇,屋脊攀着龙之九子,高傲地仰天长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殿内肃穆无声,文武百官林立两侧,手中捏着月白笏板,公服利落整齐,皆恭敬垂首。
李临龙袍松垮地搭在肩上,小脑袋垂着,精神恹恹,还没从前几日那逼宫的惊吓中缓和回来。
他每次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幼小的心灵便是狠狠一颤,瘪嘴便要哭。
他最信任的裴皇兄不在,宫里到处都是火,宫门外脚步声乱得跟木柴啷当落地似的,他抱着膝盖,坐在保光殿里,握着裴皇兄留下的小刀,瑟瑟发抖。
他不是皇帝吗?
裴皇兄不是说天下都是他的吗?
可,为什么还有人敢冲进来杀他?
李临手抖得停不下来。
幸好那平日严厉又可怕的母后冲进了保天殿里,带着那从来没见过的太监,把火灭了,把人擒了,他才能坚持到裴皇兄带人来救自己。
“陛下?”裴醉看见李临发白的脸色,不由得轻轻握着他的手,温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临手一颤,狠狠握着裴醉冰凉的手掌,顾念着这还是在金殿之上,所以拼命忍着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红着眼圈道:“裴皇兄,朕想回去。”
“好,今日会很快的,臣保证。”裴醉轻轻拍了拍李临的小肉手,转身,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本折子,用两指随意捻着,挑了飞扬的长眉,冷目含笑吐出了一个字,“念。”
朱衣宦官钱忠缩首弓背,恭敬地接过,缓缓拉开,清晰而清脆地一字一句念出。
病了几日的国子监祭酒钟山,今日才蔫蔫地上朝,正站在角落里,笼着袖口打瞌睡。
多年上朝经验,淬出来一双机灵的耳朵,能一边睡觉,一边听着宦官那尖声娘气的诵读。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老马失前蹄的一天。
“钟祭酒,你意下如何?”
一道含着凛然笑意的声音,自高处撞进钟山的耳朵里,他下意识出列,拱着手,心中却惊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