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张家元老面前放过狠话的,张瑞林就在队伍里,他一个快200岁的老大爷脚下生风,崔宛乔岂甘于人后。
张起灵几次问崔宛乔是否想要停下休息,她都咬着下挺住了,裹着头巾的脸看不真切,张起灵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崔宛乔的异常。
张家其他人自然也是毫无压力,他们的身体早就被训练成可以适应任何环境,无论是上山下海穿越沙漠,张家人总有办法调整状态。
但崔宛乔走到半山腰就实在不行了,两眼一黑,直接倒进了张起灵怀里,好在大家早有准备,当即停下赶路,原地搭建帐篷整顿休息,手脚非常麻利。
张瑞林替崔宛乔把了把脉,确定只是高原反应,胎位如常,便叮嘱张起灵要让夫人好好休息,多吸氧,对崔宛乔数日前的大放厥词似乎也没有计较,只是露出“年轻人就是浮躁”的了然表情,想必已经发现崔宛乔不服输的小心思。
这样的表情如果放在真正的老人脸上,会觉得很有说服力,但张瑞林身心不一,就会显得极具讽刺。
崔宛乔闭着眼睛还有意识,听张瑞林吩咐着事宜,颇有大家长的风范,心虚得不行。
之后的行程,都是张起灵背着她走的,在酷寒的环境里,崔宛乔也不能一直不动,她缓过来就必须下地走上一段路,扛不住了又给张起灵背上,如此反复,队伍的行径特别的缓慢。
原定两天就能抵达的地方,三天了都没走到一半。
然而张家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特别好,一路上大家很有兴致的说说笑笑,张家人体力佳,耐寒强,放眼望去就崔宛乔一个人包得像个粽子,其他人一件防寒服就足够了。
这些人难得享受旅行,想必是压抑多年,这次的送亲任务是最轻松的一回,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只有崔宛乔要死不活,她怀疑自己被张家祖先惩罚了。
途中偶遇一辆载满大学生的巴士半途抛锚,正在等待救援,这里山路崎岖,车辆原本禁止通行,那大巴应该是开错了岔路,被迫停在了这里。
张家人原本不想多管闲事,这个季节的救援队不会缺席,但张海客在那群大学生中,注意到了一个眼熟的小姑娘。
那是张拂林生前的好友,张也成的孙女,张海客在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在关注了,本家的后代不多,张家向来重视。一晃18年,那张家孩子也长成大姑娘了。
只可惜孩子姓柳不姓张,张也成似乎不愿让自己的后代跟张家有牵扯。
张海客给张起灵说明情况,便和几个张家人过去帮那群大学生解围。
几个张家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闲聊起来,崔宛乔话说多了就有严重的缺氧症状,没一会儿又奄奄一息的趴在张起灵背上。
崔宛乔觉得自己的选择可能是个错误,她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可她真的很想在那个意义深远的地方和张起灵举行婚礼。
当年张拂林和白玛没有做成的事,她就想去替他们完成。
张起灵一路看着心疼,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道回府显然不行,他们已经徒步了好几天,现在下山也需要同样的时间,崔宛乔的高原反应正在慢慢缓解,再过几天就能恢复正常。
于是队伍只好走走停停,张海客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提议让脚程快的三名张家人带着婚庆物品和部分行礼先去喇嘛庙打点,这样他们抵达之后也能更快办理入住。
张起灵同意了,以防万一,加了一人进去,送亲队伍从10人变成了6人。
张瑞林不放心这个心直口快的族长夫人,留了下来,崔宛乔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不管是母凭子贵还是对方真心关怀,她都应该服软了。
“张叔,对不起,我之前的声音大了一点……”崔宛乔对张瑞林说。
张瑞林不动声色,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了小辈的歉意。
接下来的几天,崔宛乔都跟渡劫似得苦,她以前大多在平原地带活动,从来没有去过高原,想不到自己对海拔这么敏感。
终于在第八天,目的地近在眼前,风雪之中,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喇嘛庙出现在崔宛乔视野。她基本适应了高原反应,可以自己走路了,只是几步就喘,也不敢走得太快,但至少吸着氧,不需要张起灵背了。
张海楼在崔宛乔身边来回横跳:“丫头,跑起来呀,你平时不挺喜欢上蹿下跳的吗?”他在崔宛乔面前各种撒欢,自从知道女孩儿大闹张家古楼,被粽子赶出来的英勇事迹,便总是拿崔宛乔开涮,见她虚弱,就故意找茬,“你这病怏怏的到时候还怎么结婚啊,要是被祖先看到了肯定笑话你。”
张起灵倒没觉得张海楼僭越,他知道他在逗崔宛乔开心。
崔宛乔裹得像坨狗熊一样,她拉下防寒口罩,从喉咙里挤出气声:“弄……”
张起灵把耳朵凑近:“什么?”
“弄死他。”崔宛乔喘了几口气,“给我弄死他。”
张海楼的笑脸瞬间就没了,他看向张起灵:“族长,你可不能抹杀功臣,我是开国元勋。”
他话音刚落,张起灵立刻追上去了,张海楼见族长是认真的,不敢怠慢。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少年,在雪地里扭打起来,扬起了白色的雾霭。
张瑞林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张海楼当然没被张起灵“抹杀”,只不过,当他再回到崔宛乔身边时,头上身上全是雪,像朵人形糯米糍,脸也红彤彤的,看来是被张起灵按进雪地里半天没爬出来。刚才他们打斗的动作太快,崔宛乔没怎么看清楚,只觉得一团团的雪花从地里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