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低眉顺眼道:「小人听不懂喻大人在说什麽。」
「你为何会知道我姓喻?」喻勉冷不丁地问,他将江四的反应尽收眼底,「还是说,你见过我?知道我是谁?」
「都说大周来了位踔厉风发的人物,小人自然知道。」江四回答得恰到好处。
喻勉迈着步子朝江四走去,江四忽然紧张起来,他原本想用身子挡住喻勉往後看的眼神,但又觉得无济於事,只好愈发低眉顺眼地站着,看起来无助极了。
喻勉打量着被江四刚刚手刃的两个图戎士兵,赫然是白日里羞辱过江四的人,喻勉并不意外地挑起眉梢,评价江四的杀人手法:「挺乾净的。」
江四摸不准喻勉是什麽意思:「……」
「白日里你突然发出动静,是发现了这两个人在跟踪我,有意提醒我们对吗?」喻勉虽是发问,但语气却是极为笃定。
江四缓缓松开攥着衣袍的手,语气平淡:「大人也太不谨慎了。」
喻勉轻笑:「无妨,他们听不懂。」顿了下,他闲散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尸体,「还知道将死人放在使团的营帐周围,你想营造出这两个人是使团杀的?好算计,毕竟白日里他们才冒犯过我。」
江四不吭声了。
「我一直在想,在图戎给大周传信的人会是谁?想必就是阁下了。」喻勉眸光微闪,缓缓道:「还是要称呼阁下一声…四王爷?」
重京
左明非坐在桌前,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在他的手边,左明非停下动作,他温和地用拇指蹭了下信鸽毛茸茸的脑袋,然後解下它脚上的信件。
门外有人通报——「启禀丞相,圣上派人来传,使团已经安然无恙地到达图戎内部,除此之外,边境大捷,我军剿灭克烈部近五万人。」
「我知道了,回禀陛下,待我稍稍休整便进宫祝贺,下去吧。」左明非手上动作不停地解开信件。
使团的消息和喻勉的消息同时传来,怎麽不算是双喜呢?
喻勉的信一贯秉承着含情脉脉的原则,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像。
左明非心中数落,却仍忍不住一遍遍地抚摸着有些被晕染开的字迹,脑海中闪过的是喻勉气定神闲潇洒挥毫的模样,但他又有些失落——喻勉尚且能给他寄来书信,他却不知道喻勉如今身在何处。
「这一看就是我师父来信了。」阿宥一溜烟地从窗口蹦进来,笑眯眯地看着左明非。
左明非心情颇好地扬起眉梢,逗孩子一般地说:「为何这麽觉得?」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阿宥摇头晃脑地念道。
左明非微顿,然後不由得失笑,他无法形容的心情倒是被阿宥用两句诗概括出来了,但是左明非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阿宥是个没文化的。
他哪里学来的情诗?
左明非稍显不放心地追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阿宥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我闲着没事,陛下就教我念诗呗。」
「……」左明非有些匪夷所思:「他…教你念这个?」
阿宥理直气壮道:「别的我也不爱听啊,情情爱爱的最是有趣,像您和师父一样。」说着,他满眼期待地望着左明非:「我师父在信中提我了吗?」
没提一个字。
左明非自然而然地收起信纸,迎着阿宥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提了,他说让你好好读书,等他回来,要考较你的功课。」
阿宥捂着耳朵嚷嚷道:「这定是师娘你瞎说的,我师父从不管我的功课。」
「落在我手里,你可逃不过。」
左明非无奈轻笑出声,他盯着手中的信件,目光有些眷恋,他有时候会觉得,喻勉寄回来的书信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为了…哄他安心罢了。
「左师父?左师父!」阿宥伸手在左明非的眼前晃了晃,「你怎麽了?」
左明非掩盖住眼中的失落,笑了笑:「没什麽。」
阿宥问:「我师父何时能回来?秋猎之前可以吗?师父骑术一流,他还来得及教我呢。」
左明非也想知道喻勉何时归来,但他当着阿宥的面不能明说自己的担忧,只能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回应:「你想学骑术?我也可以教你。」
「不成!」阿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振振有词道:「左师父你只会在我骑马的时候抽我背诵诗文,严厉得很哩。」
左明非自我感觉颇为良好,他微笑道:「我比你师父还严厉吗?」
「那不一样。」阿宥回忆起来,与喻勉相处时,他不高兴了能直接走开,但被左明非盯上,他只能被迫泡在温文尔雅的泉水中,把任务完成了才能离开。
左明非屈指敲了下阿宥的脑袋,温声道:「我最是好脾气了,不信你去问陛下。」
阿宥不假思索道:「就是陛下告诉我你严厉的。」
左明非:「……」
阿宥强调:「反正我要我师父。」
左明非逗他说:「那不行,你师父是我的。」
阿宥蓦地红了脸,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左明非,喜悦道:「那等我师父回来,你就这麽告诉他,他会高兴的。」
左明非被阿宥逗笑了,他又敲了下阿宥的脑袋,一本正经道:「看你表现,你要是能把课业学完,那我就说。」
「噢呦——」
第159章雪崩
「我最初睁开眼时是被鞭子抽醒的。」江四眉头微皱,眼底浮现出几分恐惧:「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一个劲儿地打我骂我…」说到这里,他无助地抱住头,再次想起来那时候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