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还问徐家要盘缠吧?那未免太有愧自己从书上明的那些理了。
她思前想后,便也跟老徐坦承:
今后,若书房里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使唤,勉强懂两个字,能帮你誊抄公文。
有别的活计要做,也不必客气,只管让太太老太太吩咐。
既然我是徐家的丫头,就该有丫头的规矩,不做事白吃饭,于心不安。
老徐倒有些意外的欣赏,试了试她的两笔字,很是清秀,便安排她“常驻”书房了。
先是抄抄公文,渐渐谈起时局上的事。
有些词文她看不明白的,老徐便借她一系列书籍和期刊,比如前两年盛行的《大中华》、《中华妇女界》、《中华教育界》、《时事月报》等等。
里面有不少学人志士针对这两年政体变更生发的探讨,老徐说多看看很长眼界。
毓华从前在私塾念书,读的多是四书五经,于这些新书全然不通。
不知道何为科学明珠,也不知何为国会制度,选举制度?
但她天性聪颖,举一反三,读了几篇后,渐渐就形成了一个粗略的逻辑框架。
攒了不通的问题,给老徐誊写公文时就会向他请教,如此进步神速。
以至于有一次两人闲谈时,论及当今张勋复辟之事。
她说,帝制虽然取消了,但是国民心中根深蒂固的皇帝情结却没这么容易打消。看吧,名义上是清君侧,其实做的都是皇帝梦。
说完发现老徐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中透着欣赏。
再往后,老徐便让家里佣人每日先将报纸送到毓华房里,等她读完再带报纸来书房,让她摘要评叙。
毓华方知这四海之大,还有东瀛朝鲜,更有欧罗巴美利坚;更讶于当今世界变更之迅速,八方列强环伺。
为此,老徐胸怀大志,欲投笔从戎,创建新生之中国。
那天后,老徐的身影在她眼前渐渐高大起来,声音也柔和很多。
原本嫁给老徐,这辈子她对才子佳人的事已是绝了心。
却没想到,自己竟与古往今来话本子上被解救的弱女子一样,对救命恩人无可遏制地动了心。
她开始有意识地去和几房姨太太走动,面上装得公事公办,该请安请安,该说事说事,实则拐着弯打听老徐的喜好,自己好偷偷下厨,给他个惊喜。
她的小九九自是瞒不过几位姨太,但这几位太太自打她入门来,对她并无妒意,亦无隐瞒刁难。
她想也许是她在老太太跟前过了明路的缘故。
只是几位姨太的眼神或多或少带了些沧海桑田过来人的意味。
她不理会,精心烹制了几道菜,但老徐似乎尝不出来是她亲手调制。
她只好时时暗示,菜场最近上季了哪几味新菜,清明时节怎么挑菜苗,又如何与厨子探讨菜谱,又是怎样创制新菜。
老徐听归听,压根没咂摸出她的“邀功”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