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当差当老?了的,怎么这样絮叨?”皇帝不知道?何礼心里想什么,只觉得他烦。
孙云儿一个眼神递过,高言立刻知机,笑着说一声:“都怪奴婢来送珠花,耽搁了皇上正事,俗话说关心则乱,何总管是陪着皇上一路走?过来的,自然更关切皇上。”
皇帝脸上神色这才缓和,挥退何礼。
初春的朝阳,照得人周身和煦,何礼却?一身细汗,不知是热还是寒,出得门来,心底叹口气,回头看一眼高言:“空了去我那里,一道?喝杯茶,你不该窝在内务府办杂差。”
高言适时露出喜色:“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已明白了孙云儿的意思,暗叹这位容华心思高妙。与其开口求人,不如让人主动注意。养怡居少了个唐孝,何总管再周到也力有不逮,自己此时卖好,便?顺其自然地进入了何总管的视线。
屋里,皇帝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坐着看孙云儿梳妆。
孙云儿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转身直直看着皇帝:“八郎为何这样看着我?”
“北戎大败,要来我朝和谈,朕不欲在宫中接见?,想在西?山行宫见?他们,过些日?子要出宫去,放心不下你。”
孙云儿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吗?”
“皇后是国母,得跟着朕去接受夷族朝拜,张贵妃是大将军之妹,这一趟,也得带上她。”
话未说尽,孙云儿已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宫中位份最高的两位娘娘都离宫,那么掌事的就是容贵嫔这位九嫔之首。
她与孙云儿的新仇旧恨,虽不至于不死不休,然而轻易也是解不开的。
孙云儿的局面,不大好。
屋里有一瞬间的沉默,连翘连忙搁下手?里东西?,召了小宫女?们出去。
孙云儿不知该作何反应,生气便?显得心胸狭隘,高兴又太?过虚伪,她都做不出,只好回过身,对着妆镜一下一下抚平自己的领口。
皇帝也有些懊恼,两人才复情谐,他便?说这样的事,前头那些,都像是算计。
“我没事……”
“朕不若带你一道?……”
话一出口,两人便?都笑了,孙云儿抢着拦下皇帝的话:“云儿才是个什么身份,跟着去西?山行宫,以后还要不要在宫里安生过日?子了。”
皇帝的笑容,一下子深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心中暗暗许下,只待这姑娘有孕,立刻要给她晋位。
孙云儿跟出殿来,向外送了几步,停在那株玉兰树下。
春风乍起?,吹动枝头摇晃,最高的那支玉兰花已悄然绽放,与树下立着的佳人融成一幅绝妙的图画。
皇帝心里怅然若失,他还从未尝过挂念一个人的滋味,在宫道?上行出老?远,俯身问何礼:“你说,孙容华在宫里,能过好吗?”
孙云儿的事,何礼如今是一点也不敢沾染,闻言赶紧打?马虎眼:“孙容华聪慧,怎么都能过好的。”他原还想考察考察高言,如今巴不得有个顶锅的,立刻提了出来:“如今养怡居少人手?,内务府那个高言,奴婢瞧着还算懂事,不如拨进养怡居来。”
此等小事,皇帝向来不管,何礼提得并不费力。
然而皇帝今日却稍作沉吟:“嗯,好,高言甚是懂事,以后跟着你服侍,也好。”
在今早之前,皇上只怕连高言的人都不识,高言给孙容华送了个玩意儿,立刻得了“懂事”的考语,何礼咋舌,对当初自己力保唐孝的事,愈发懊恼。
皇帝已走?了许久,早膳的热气已淡了,孙云儿坐在桌边,还是一动不动。
连翘忍不住劝,扇儿却?愤愤地理解主子:“要和容贵嫔单独呆在宫里,这换了是我,我也吃不下!”
连翘嗔一眼扇儿,然而自个儿也叹气,“话粗理不粗,我昨儿出去打探一番,素兰的事,只怕是容贵嫔动的手?,她……哎。
容贵嫔素来自重身份,哪怕是辖制人,也向来是拿矩体面压下,像如今这样,已是失了阵脚。
不知怎么,孙云儿忽地有了力气,夹起?翡翠烧麦用力咬一口,又喝一口豆浆,重重地道?,“要叫我吃哑巴亏,她,休,想。”
扇儿的一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双手?直搓:“容华有什么好办法?是去永宁宫告容贵嫔草菅人命,还是直接去宣明宫对质?”
连翘从前也是这副冲锋陷阵的模样,好容易改了过来,如今又多一个扇儿,孙云儿不禁好笑,伸手?拧一下扇儿的脸颊:“你这两个也算是好办法?傻丫头。”
办法,孙云儿倒是有,可是难道?就这么一直斗下去?
后宫里想要斗,永远有得斗,拉下高位的取而代之,压着下头的自保地位,能做的事多得很,可是,若把心思都花在这些事上,可多无聊。
哪怕是最低位的七品美人,一餐也是四个碟子两个碗,虽不如孙云儿在家时的排场,可她是孙太?太?捧在手?里长大的,日?子过得富贵,换了孙丽娘等庶出姐妹,吃穿用度只怕还不如七品。
皇后是个称职的后宫之主,有些资历和功劳的宫嫔便?能晋位,哪怕是赵才人和冯才人不曾晋位时,还能各得一百两赏赐,总而言之,在这后宫,只要不作奸犯科,日?子不难过。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斗得你死我活,孙云儿理解不了,一度觉得容贵嫔是不是愚蠢,再想想家中姨娘和姐妹也有好斗的,似乎又能理解一些。
“许多事,还是得问过容贵嫔再作定夺。”孙云儿打?算,先与容贵嫔开诚布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