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耐烦穿得那么繁琐,新近还流行擦粉,每日都要早起读书,哪有功夫。”少年说着伸手要取另半块,被林黛玉抬手拍开了,“做什么!”
力气却使得不大,不痛不痒的。
林清道,“怎么这么小气,人家带的饼,分半块怎么了,你打小也没少给人家吃自己剩下的啊。”
林黛玉就有些着恼地瞪了一眼林清,“姑姑瞎说!”
“好好好,我瞎说。”林清失笑,捏捏她通红的耳垂,“你们说话,我也有些乏了,去小睡一会儿。”
“不许去!”林黛玉抓住她的袖子,“我才不要和他单独说话。”
林清几乎要笑出声,点点她的额头,“真的?撒谎可是小猪。”
林小猪就鼓着脸不说话了。
少年看林清走过小桥,又眨巴眨巴眼,左右看看,越过石桌往林黛玉鼓起的包子脸上戳了两下,“小河豚。”
林黛玉直接拿饼砸他,“江湛你又作死,别动手动脚的,姑姑面前装得这么纯良,明明一肚子坏水儿。”
“我就动了手,可没动脚。”名作江湛的少年敏捷地接住饼放回桌上,“再拿一块,我手脏,没法儿吃了。”
林黛玉气鼓鼓地不理人。
江湛把手边的食盒打开,在她面前晃了晃,“真生气了?那我就不把这些东西留着招你的眼了。”
小珙璧似的合欢饼,宛如初生菱角的竹叶粽,洁白如雪的玉带糕。1
他还要故意逗林黛玉,“都是按着江南点心做的,也不知道正不正宗,你瞧这个桃花糕,独有这位御厨能做出这样淡雅的粉色,旁人蒸出来的都没有他好看,我特意让他少放了糖。”
听他这么说,林黛玉便知他在宫中过得还可以,都能指挥御厨按他要求做点心了,半晌轻轻“哼”了一声。
“一路都顺利吧?皇爷爷先前下旨要我去陪太子家的两个读书,今儿才算完,我马不停蹄就出宫来见你了,不会怪我没去接你吧?”江湛讨好地凑近了些,“再过几日新腌的蜜饯也都好了,给你送过来。”
他的母亲是昭平公主,也有皇位继承权,奈何今上早早封了嫡长子为太子,太子家的几个皇孙身份便格外贵重。
太子为人狂妄高傲,素来不将弟妹放在眼里,昭平公主在他手下没有少吃苦头,她虽是个很会忍耐的人,却不想让独生儿子江湛也受到这样的待遇,所以在江湛幼时便将他送去江南,托付给了林清夫妇教养。
按着时间算,江湛可算是林清门下第一个弟子了。
林清膝下没有子女,林黛玉又是独生女,整个府里统共就这两个孩子,招猫逗狗,皮得要上天。
三年前,十三岁的江湛被召回京城,开启了半年京城半年姑苏的日子,一年十二个月,倒有两个月都在船上度过。
这个苗头,也不是没有长辈察觉,到底是惯着孩子,由得他们去了。
听完江湛的解释,林黛玉却道,“难怪你穿得这么寒酸,太子家那俩肯定穿得很富贵。就该这样,他们越张扬,你就要越谦卑,方能显得出咱们守礼。”
“咱们?”江湛用帕子擦了守,拖过一边的松子,仔细剥了起来。
“咦?我说咱们了吗?你听错了。”林黛玉托腮,看着他手……里的松子。
这松子看着就饱满,很好吃的样子。
江湛也不继续逗她,一会功夫便剥了一碟子松子出来,推到她面前,“边吃边说,这个不占地方。瓜子吃吗?”
林黛玉直摇头,“不吃那个。”
看了半天,指了核桃道,“吃核桃。”
一旁的丫鬟忙去捧了砸核桃的小锤子来递与皇孙殿下。
贾敏回府的时候,就见他们一个剥,一个吃,林黛玉支着脑袋,不知道和江湛说什么,自己先笑起来,眼若晨星,灿若春花,显见是极欢喜的。
想到刚才贾母私底下的心里话,贾敏不由叹了口气。
这边儿江湛已经看到她了,起身拱手相迎道,“林伯母。”
“小湛快坐。”贾敏朝他笑了笑,又说林黛玉,“家里这么些个服侍人,让她们弄就是了,非欺负小湛做什么。”
林黛玉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本来要午睡的,他非拖着我说话,当然得给我些好处啦。”
“无事的,不费什么功夫。”江湛面前已经堆了一座小小的果壳山,“伯母刚从荣国府回来吧?老太君一切可好?”
贾敏和善道,“都好,你自己也吃,别全给她了。”
女儿虽然是亲生的,她也看不去了。
林黛玉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啊呀,真困了,你明儿再来,不吃了。”
“天也不早了,小湛留下吃晚饭,诗情,去收拾了院子出来给皇孙歇息。”贾敏道,拍了林黛玉后背一把,“去睡吧,别倒在路上了。”
“我送了她回去再过去自己院子。”江湛笑得露出八颗牙,又阳光又可爱。
贾敏素来是吃这套的,被他笑得心里直发软,点点头道,“都去吧。”
待得小儿女走远了,她方长长叹了口气。
撇开情分不提,宝玉有哪点能比得上人家呀。
就算按着情分论,宝玉虽是亲生侄儿,可江湛也是打小看大的啊。
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绝了贾母的亲事。
不行只能让林如海背锅了。
虽然林黛玉一直比较能吃,但是林清还是觉得她午饭吃得太多了,所以命人准备了清淡的晚饭。
林黛玉初时还有些不开心,江湛却道,“你身子素来弱,又才下了船,清淡些好,从南到北的,还怕你水土不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