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伽罗并不回答,只是拿起桌上那幅卷轴,打开看了一看,见下端有火烧的残痕,因道“这画怎么被火烧了,要不要我拿去重新裱裱。”岳中影忙道“是我不小心,那日被玉虚诸道围攻,并点将画掉火堆中烧了。幸而只烧了一小角。”
静心道“便是全烧了那也无妨,一幅画而已。董兄弟也不必去裱了,即是旧物,便是重新裱过,依旧还是旧物,何必多此一举。”顿了一顿,道“你今天大老远的跑来不会是就为了画的事吧。”
董伽罗笑道“看来师太还真是不欢迎小弟,嘿嘿嘿。段大哥前日来信,说这两天便即回来,段大哥在信中问及你的近况,甚是关切,小弟便来探视。”
岳中影听见段思平即将回来,刚要答话,只听静心冷笑了一声,道“你回去告诉他,别再痴心妄想了,殿下已经逝世,他的秘密自也随着一同湮灭。我的生死,与他何干,也犯不着他来关切。”
董伽罗叹了口气,自失的笑了笑,道“阿姐,你何必如此,毕竟你和段大哥是一母同胞……”
“一母同胞?三十年前,段思平害我一生孤苦,他可曾念及同胞之情?
”静心师太不待董伽罗话说便即突然打断,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显出些许激动,“他心里只有自己的王霸雄图,帝王之梦,还会顾及什么同胞之情,哼哼哼,天可怜见,他居然也会关切起我来,我是不是还要感激涕零,谢他关切之情?”
董伽罗道“阿姐,你误会段大哥了。当年之事,他的确不是有心,这些年来,段大哥一直愧疚不已,希望能够弥补当初过失之万一,只是师太一直拒不接受。”
静心冷声道“弥补?段思平拿什么来弥补,学下三滥的手段,去骗舜化成,害他死于非命,他就是这般来弥补与我?亏他还有脸称什么大英雄大豪杰,没得污了英雄豪杰这几个字。”
她越说越是激动,猛然间站起了身来,道“好啊,现在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还是念念不忘他留下的东西是不是?你回去告诉段思平,请他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就是死了,他也休想得到舜化成留下的东西。”
董伽罗还要说什么,静心却一摆手,道“算了,董兄弟,别再浪费口舌了。你们所谓的大事,会么为民请命,解民倒悬的骗人把戏,我一点也不关心,我没必要去听,也不想听,这许多年来,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少说点废话,留做日后相见的余地吧。段思平手下这些人,也只有你,我还看得顺眼些,你要还是不死心,我这万松庵怕门小屋窄,容不下你了,今后你也再别来了。否则,我只有另觅他处了。”
董伽罗点头笑道“是,是,不说了,不说了。”
静心道“那好,我便说另外一件事给你,这跟段思平没什么关系,我只要你一句话便可。”
董伽罗见静心说得郑重严肃,不知她所为何事,当下只得笑道“姐姐但有所命,小弟岂敢不遵。”静心道“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果真答应吗?”董伽罗笑道“那是自然。”
静心转身指着岳中影和董云楚二人,道“云楚,你同岳兄弟且在林中转转,我有事同你哥哥商量。”董云楚不满道“哼,有什么事,你还要瞒着我啊?我不去。”口中虽然说不去,但依旧拉着岳中影,出庵而去。
董伽罗笑道“阿姐,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还要让他们避开?”静心道“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必兜圈子,他们俩的婚事,你答不答应?”
她此话一出,董伽罗一愣,万料不到她竟然说的是这事,忙陪笑道“师太一心向佛,怎么也突然关心起尘世姻缘的事了。”静心截口道“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
董伽罗看看外面,道“岳兄弟武功极高,为人那又极是重情重义,小妹能得岳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垂青自然是极大的福气,做哥哥的当然替她高兴。”
静心便道“那么他们的婚事你是答应了。”董伽罗忙道“那是自然。”静心道“好,既然如此,你便让他们尽快成亲,然后让他们离开南诏,北上中原。”
董伽罗一呆,道“这怎么能行。”静心冷哼道“有什么不行,既然他们两情相悦,让他们完婚,有何不可?”
董伽罗道“婚姻大事,岂能草草而成。阿爹阿妈去逝的早,妹妹自幼随我长大,如果草草成婚,委屈了她,这岂不是有负阿爹阿妈在天之灵。”静心怒道“你别推三阻四,别以为我心里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哼哼哼,你便是不答应,他们便不能在一起吗?”董伽罗苦笑道“阿姐,你,你误会了。”
静心怒道“误会,有什么误会?三十年前,段思平便是这样,三十年后,你也是这样。我原本看你,同段思平还有些不同,如今看来,只怕也是一般无二。我知道,你原来看重思英,想云楚嫁给他是不是?”
董伽罗道“思英是你的亲侄子,云楚嫁了他不合你的意么?”
静心冷哼一声,道“我是论理不论亲,思英同他爹爹一样,满脑子帝王梦。从小我就看他,狂悖无知,傲慢自大,云楚的性子我知道,如果她嫁了思英,这辈子,便和我的下场一般。你原是看重思英这小子,想段思平将来称王称帝,段思英便是当朝太子,你心里存了这个心思,便想拿云楚换你这一世的荣华富贵是不是?”
董伽罗听这话直斥自己为求荣华富贵不择手段,不禁倏然变色,心中微有怒意,便不再陪着笑脸,肃容道“阿姐,你要这般看小弟为人,小弟自也无话可说。我虽不成气,但也还没有下作无耻到拿自己的妹妹去换荣华富贵的地步。云楚喜欢谁,我便依着谁,岳兄弟虽是中原汉人,但我也没拿他当成外人来看,阿姐这般指责伽罗,小弟虽不敢驳您,却一样感到伤心,伤心阿姐虽看重我,但心底里却依旧当我是个势利小人。”
说到动情处,不禁的眼眶湿润,便要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