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一瞧,一只神赳赳气昂昂的红冠大公鸡追着主仆俩啄,陈步洲这大少爷过惯了好日子,没怎么见过鸡,被追得慌不择路。他见自己小厮不争气,就一瘸一拐往岑叶子的方向跑,一大只躲在瘦弱的岑叶子身后。
岑叶子怀里抱着一只黑黄的小奶狗,着急忙慌道:“少爷!陈二少爷!你别跑啊,你越跑这鸡越啄你!诶诶,你扯着我衣裳了!登徒子!”
刚还一口一个“少爷”的岑叶子羞红脸,一手抱着奶狗,一手往人拽衣裳的手上捶,给陈步洲打老实了。
那大公鸡似乎也想起岑叶子祸害它鸡哥鸡姐的事儿,咯咯叫着掉头跑了,生怕被岑叶子追上。
这头的岑叶子红着脸把衣裳整理好,扭头又看见陈步洲捂着手腕痛得龇牙咧嘴,他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连忙朝着人连连鞠躬道歉。
“陈二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连弯了好几个腰,把他怀里的小狗子都颠傻了。
林潮生在外头看得哈哈直笑,进了门还打趣道:“登徒子少爷,玩什么新花样呢?”
这人嬉皮笑脸惯了,对着富家少爷也不会觉得自卑,该调笑还是照旧调笑。
于是乎,捶了财神爷的岑叶子缓过神朝人鞠躬道歉,当了登徒子的陈步洲也瘸着条腿朝人鞠躬道歉,二人跟夫妻对拜似的,场面十分滑稽。
林潮生逗乐完,又眼尖地瞧见岑叶子怀里的狗崽子,好奇地凑了上去,摸了一把才问道:“哪儿来狗崽儿?”
岑叶子悄悄望一眼灶房的方向,又才回头看着林潮生答道:“是去曹婶儿家抱的,有两个月大了。听说这狗崽儿是你家大黑的种,肯定也和它爹一样凶!我在家养一只,等它长大了,我就算出门留我小爹一个人在家也安心!”
大黑似嗅到熟悉的味道,一直围着岑叶子打转,岑叶子也瞧见了轻手轻脚把怀里的奶狗递给它闻了闻,还说道:“是你的崽儿,可不能咬!”
大黑一副好爹样儿,往地上一趴,岑叶子就把狗崽子放它脑袋上,它也半点儿不动弹,尾巴倒是优哉游哉慢慢扫着,显然十分高兴。
二黑这当叔叔的就不像样了,一会儿伸爪子朝狗崽儿脑袋上推一把,一会儿又凑上去咧开嘴想要含它的后颈皮。大黑把它喝退了,又把狗崽子扒拉进怀里,小心护着。
好得很,也算过上独生子的好日子了。
林潮生笑呵呵问:“取名了吗?”
岑叶子摇摇头,说道:“还没呢。”
村里其实有不少人养狗,都是看家狗,没有长成大黑二黑这么凶的。他们的狗都是叫旺财招财发财,听得多了,岑叶子也觉得这名字没什么意思,可他也取不出好的。
林潮生笑着把狗子从大黑爪子下抱出来,盯了两眼后笑得更欢了。
他说道:“叫鳌拜吧!”
这狗子是个长毛的,黑黄混得漂亮,眼睛上两撮黄毛,像是一对异眼。脸下连着脖颈腹部也是一圈浅浅的黄毛,被大黑按在爪子下揉搓了一通,毛都炸了,像染了色的鳌拜。
岑叶子不知道谁是鳌拜,只晓得这是他小哥取的,那就是顶好的,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取好了名字,灶房里的田岚喊了一声“吃饭了”,一众人才洗了手入了座。
岑婆子没上桌吃,她磨磨蹭蹭出了屋,去灶房舀饭夹菜,又捞了一大碗鸡汤,然后端着饭菜蹒跚着回了房间。
陈步洲并不知情况,还疑惑地看向岑叶子。
岑叶子脸色白了两分,埋下头小声说道:“是我奶,她不喜欢和咱一块儿吃。”
看岑叶子脸色有些难看,林潮生也连忙打了圆场,“老人家嘛,喜欢安静,和咱们聊不上。”
陈步洲点点头,又想到刚刚几人在院子里玩乐,这老太太也没出来,就以为她真是爱安静,压根没想起自家有矛盾别家可能也有矛盾。
吃完饭,陈步洲主仆二人就收拾着要回去了,走前还和林潮生商定了到镇上详谈生意的时间。
岑叶子又把自己藏了许久的山货拿了出来,全是晒干的,一整袋子送给了陈步洲。
感动得大少爷又要和他一通对拜,拜完才领着小厮里面。
陈步洲带着小厮离开了溪头村,回了主家。
走后自家院子似乎安静了许多,就连家里的二黑都常去偏屋门口转悠,像是在找人。
他走前和林潮生约好七月初七到镇上详谈生意,到时再定下去府城的日子。
时间飞逝,转瞬就到了七月初七。
正是七夕。
和现代人不一样,七夕并不是少男少女们相会玩耍的日子,而是女子乞巧的节日。陈步洲一早去方里长家借牛车,去时瞧见好几户人家的妇人们在院子里揪着女儿学女红,有些认真的,也有些顽皮气得大人揪她耳朵的。
陆云川一路默不作声,到了方家后也没寒暄,硬声硬气同里长说明了来意,随后牵着他家牛车往自家去了。
等人走后,里长媳妇才出来捶里长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板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才是那借东西的呢。”
里长哎哟两声,扶着媳妇的胳膊就往屋里推,放缓了声音哄道:“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陆小子就是这性子!不爱笑的!”
里长媳妇白了自家男人一样,末了还是觉得别扭,小声嘟囔:“我本来打算今儿去县上看儿子的。现在好了,你把车借出去了,老娘靠两条腿儿走着去啊!”
里长又说:“县里头多远啊,你当是去镇上赶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