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香袭来。
咦?
床头柜上,多出一只被剪掉瓶口的可乐瓶,里面盛着清水,水里插了几支鲜花。
他用手碰了碰花瓣,确认是真花,又凑近了闻闻,果然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门“吱呀”开了,赵家荣一抬头,满脸的错愕。
塑料凳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碰到床底的杂物,发出声响。赵家荣站着,同对方迅速对视了一眼,就撇开目光。
两手没地方放,只能垂在身侧,摸了摸湿漉漉的裤子。
门口,沈源对着他微笑,“你干嘛,看见鬼了?”
。
四月,山上的草木已经泛出嫩绿,花树也争先恐后地怒放了,红白粉错落有致,雅致得很,要不是最近这连续的几场风雨打落了不少花瓣,恐怕还能更漂亮些,想必过两天,等雨停了,这天气也就能彻底地暖和起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春意盎然了。
汽车只能开到山腰,再往上就必须步行。当年麦家从老家迁坟过来,花了大价钱来修这座景风园,这地方三面都是山头,枕山面水,敛财聚气,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墓园建造的当然也是气派豪华,只是有一点,不许修路,那入口方向的路会截断龙气,最后左算右算,商来讨去,决定不铺大路,改成断续的青石台阶。
黑色迈巴赫在缓慢地在山路尽头停下,车门打开,当先撑伞出来的是一身黑色西装的麦中霖。
“下得不大。”
他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将黑伞撑在车门上方,“爷爷。”
清明节,可是和春节,元宵不相上下的大节日,每年的今天,麦家远近的亲眷都会来这扫墓。麦喜田不喜欢人多,于是特意赶了个大早,他同样不喜欢外人来这里,所以是由麦中霖担任司机,他和麦冬坐在后座,副驾驶上是梅菁医生。
后面跟着的两辆车也陆续停下。
第一辆车是麦光耀开的,他从驾驶位下来后,小心地扶着妻子下车,然后立刻挽住对方的手臂,看上去恩爱亲昵。接着,第二辆车门也开了,麦光熠低着头走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满脸的愁容,倒是很符合今天的主题。
麦喜田这两个儿子,一个沉迷享乐,风流过了头,一个郁郁寡欢,死板过了头,都难有成就,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的败笔,孙辈倒是好一些,可惜最成材的最短命,剩下的这两个孩子,又……
他扭过头,看见麦冬身子斜靠着座椅,脑袋抵在车门上,那脖子已经歪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正睡得熟。
麦中霖还弯腰举着伞,又叫了声,“爷爷。”
不知怎的,麦喜田突然叹了口气,梅菁将他的帽子和拐杖递来,他接过,拿拐杖头将麦冬捅醒。
“啊……”
麦冬半梦半醒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泪眼模糊地问,“到了?”
接着他却“哎呦”一声,捂住了脖子。
睡落枕了。
他凌晨两点半才从工地出来,开车回到大宅已经三点,只能睡两个小时,就得穿戴整齐出发,不困才怪。
他听见爷爷不屑地“哼”了一声,“才工作几天,比你哥都忙了?”
确实是比较忙,今年春天雨量大,几乎所有工程都要赶工。这段日子以来,别说没有假期,连正常的睡眠时间都很难保证。为了工作方便,他已经从大宅搬出去,自己住在城北观澜庭院的房子里。
麦冬苦笑了一下,“我没有……”
“娇气!”老爷子用力推开麦中霖的手腕,自己拄着拐杖下车,“不用!”
又不知哪里惹他生气,不过麦冬早习惯这样的待遇,于是不说什么,乖乖搀扶住爷爷的手臂,推门下车。
轮椅已经被端正地摆在车门一侧,老爷子却看也不看就抬脚走过。麦中霖喊了声“爷爷”,没被理睬,只好无奈地和麦冬对了眼神,然后亲手将轮椅重新折叠好,放回车里。
麦冬接过黑伞,紧跟两步,替老爷子撑着。微雨凉润,让他的精神略微振奋,困意消散许多。
听脚步,大哥小跑着跟上了,前方,父亲母亲和大伯早站在山路入口,等着他们。
许久没离开过城市了,麦冬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心旷神怡,脱胎换骨。再环顾四周,周边山石层叠,树木苍翠,映衬的那薄薄雨雾都透出淡雅的一层嫩青色。
郭一然正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撞上他视线,就不慌不忙地垂下眼皮,很自然地避开了。由于地面上的湿泥,她刚走两步,就一个趔趄,身边的韩恩铭忙将她的手攥紧,又搂住了她的腰。
青雾中的两条身影看上去不清不楚。麦冬眨了眨眼,扭回头来,不再看。?
不关心
即便上山的石阶平坦宽大,但沾了雨水,难免湿滑,爷爷说什么也不肯坐轮椅,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走的极慢。
山路只能两人并排通过,作为长子的大伯扶着爷爷走在最前面,父亲和母亲两人随后,再后面是韩恩铭和郭一然,麦冬剩在最后。
每年一次,麦冬对这类古板的家庭活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更别提有什么缅怀的心思,就像每周五的晚饭一样,明明丰盛,却比一周里另外六天的都显得难吃一些。
他只觉得困。
好在那雨丝绵绵软软,似有若无的,落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山风也清爽。他慢慢闭上眼睛。
“当心脚下,别摔下去。”
麦冬猛地睁开眼,“大哥。”
麦中霖走在他身边,自然地将他护在道路里侧,“这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