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是海军部吗?”帕格脱口问。
&esp;&esp;“不,是国务院德国处。要你用最快最方便的办法回华盛顿,民用军用飞机都行,按照最高特权待遇。准备让你在华盛顿最多住一个星期,然后回到你这儿的工作岗位。没别的指示,没书面的东西,就这样。”
&esp;&esp;二十五年来,维克多-亨利从来没有象这样没得到海军部的文件而调动过,这种文件是油印的,留在沿途各停留站的整整一厚叠命令。甚至他休假也得要海军部发出“准假”命令才行。国务院是无权管他的。但是,一个武官的地位是特别微妙的。他的思想马上转到执行这项指示上。
&esp;&esp;“要是我没有书面的东西,怎么能得到航空特权呢?”
&esp;&esp;“这点没问题。你最早什么时候能动身?”
&esp;&esp;亨利中校眼睛盯着代办,然后勉强笑了笑,代办也冲着他微微一笑。亨利说:“这次可真有点儿特别。”
&esp;&esp;“我听说你送上去一份关于纳粹德国战争准备的情报?”
&esp;&esp;“是的。”
&esp;&esp;“可能和这件事有关。总之,意思是要你拿了把牙刷就出发。”
&esp;&esp;“您是说今天?今天晚上?”
&esp;&esp;“对。”帕格站了起来。“好吧。英法两国最近消息怎么样?”
&esp;&esp;“张伯伦今晚对国会发表演说,我猜想,等不到你回来就会开战。”
&esp;&esp;“说不定已经打完啦。”
&esp;&esp;“在波兰可能是这样。”代办笑着说。但他看见亨利并不觉得好笑,倒似乎吃了一惊。
&esp;&esp;中校回来,看到柯比博士正撇着两条长腿在那儿读一份德文工业杂志,嘴里抽着烟斗。这副架势,再加上一副黑边眼镜,大为加强他的职业外表。“我得把您介绍给我们的陆军武官福莱斯特上校了,柯比博士。”他说“真对不起,海军不能为您效劳了。我要离开此地一个星期。”
&esp;&esp;“好吧。”
&esp;&esp;“您能告诉我您要找哪些人吗?”柯比博士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打了字的纸。
&esp;&esp;“好,这个没问题,”帕格说,一面仔细地看着这张纸。
&esp;&esp;“这些人大多数我都认识,我想福莱斯特上校也会认识。好了,亨利太太为您准备了一次晚宴,星期四晚上。事实上——”亨利用手拍拍那张纸说“魏顿博士也是客人之一。”
&esp;&esp;“您夫人不能取消这次晚宴吗?我真的不怎么参加宴会。”
&esp;&esp;“我也是。但一个德国人在餐桌上只要几杯酒下肚,就跟他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不一样了,完全成了两个人。您要知道,不再是木头人了,而是变成另一个人。所以宴会是有用的。”
&esp;&esp;柯比笑了,露出一排大黄牙,变成一副滑稽、粗俗而固执的表情。他挥动一下工业杂志。“不论您从哪方面去看,他们都不象是木头人。”
&esp;&esp;“也象也不象。我刚从国会会议回来;对希特勒这个角色来说,他们肯定都是木头人。好了,我陪您走过大厅到福莱斯特上校那儿去吧。这次晚宴可能由他和萨丽主办,咱们瞧吧。”
&esp;&esp;帕格驾车穿过寂静的柏林街道回家,一路上没怎么想被召回华盛顿的事,而是想着眼前的问题——想着罗达和怎么替她安排,拜伦失踪的事要不要跟她说。这次美国之行可能完全证明是浪费时间;去揣测其原因是愚蠢的。他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说不定某个高级人物急于了解什么情况——这些情况也许根本不存在——立刻就急忙打个电报。有一回,一次舰队演习,他飞了三千英里到达正在明达瑙的“蓝色”旗舰上时,发现已经用不着他了,因为射击成绩这项目早已过了议程。罗达没在家。她回来的时候,他正系手提皮箱的皮带。
&esp;&esp;“嗳呀,怎么回事?”她兴冲冲地问。她的头发卷起了波浪。今天晚上他们被邀请去看一场歌剧。
&esp;&esp;“来,到花园里去。”
&esp;&esp;他们走到离开房子远一些的地方,他就把华盛顿的这次奇怪的召见告诉了她。
&esp;&esp;“啊,天啊。得去多久啊?”
&esp;&esp;“不到一个星期。如果飞剪型1客机照常飞行的话,十五号我就能回来了。”
&esp;&esp;1四十年代美国制造的一种客机,航行于横渡大西洋的航线。
&esp;&esp;“什么时候动身?明天一早?”
&esp;&esp;“哦,运气好,他们弄到了今天晚上八点钟去鹿特丹的飞机票。”
&esp;&esp;“今天晚上!”罗达懊恼得脸都变了样。“你是说咱们连歌剧都看不成了吗?哦,真讨厌。那么,柯比那家伙怎么办呢?晚宴还举不举行了?我怎么能款待一个还没见过面的人呢?真扫兴!”
&esp;&esp;帕格说,福莱斯特夫妇会一同来请柯比吃晚饭的。另外歌剧可能不演了。
&esp;&esp;“不演?当然要演,我在理发馆碰到了魏顿太太。他们准备举行一次盛大的晚宴,我当然去不成了。没人陪着我是不去看歌剧的。哦,真见鬼。要是英法宣战呢?那怎么办,啊?那才真叫够劲儿呢,把我一个人困在柏林,在一场世界大战的中间!”
&esp;&esp;“罗达,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会从里斯本或哥本哈根赶回来的。别着急,我倒是希望你和柯比那家伙熟悉熟悉。军械局对他很重用呢。”
&esp;&esp;他们在小喷泉旁边的一条大理石长凳上坐着,池中肥肥的红鱼在斜阳中嬉戏。罗达环顾一下这剪得短短的草坪,然后用平静得多的声调说:“好吧。我曾经想在这儿举行鸡尾酒会。把在派琪的茶会上演奏过的那些音乐家请来。这样一定美极了,可惜你不能参加了。”
&esp;&esp;“皮尔-福莱斯特说过,世界上没有人象你这么会安排宴会。”
&esp;&esp;罗达大笑起来。“哦,算了吧。一星期很快就会过去。柏林现在还是挺有意思的。”一对黑黄两色的小鸟从他们眼前飞过,朝着近处的一棵树冲去,栖在树上,婉转地唱起来。“老实说,难道你真认为要打仗吗?”
&esp;&esp;“战争正在开始。”
&esp;&esp;“我知道。好吧,不管怎么样,你会见到梅德琳了。一定要给华伦打个电话,这个淘气鬼从来不写信。拜伦在意大利的山上,我倒是比较放心。他出不了事,除非他真敢和那个犹太姑娘结婚,不过他不会的。拜伦实际上并不那么傻。”她把手放到丈夫的手里。“当然,那傻劲是从他母亲那儿继承下来的。对不起,亲爱的,我又发火了。你是理解我的。”
&esp;&esp;维克多-亨利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决定不再用拜伦失踪的事去扰乱她的心了。实际上,她对这件事根本无能为力,只不过会无用地烦恼;他猜想,拜伦不论处境多么困难,都能摆脱出来,这孩子一向如此。帕格当晚准时飞往鹿特丹。滕珀尔霍夫机场已经变了样。商店一片漆黑。除了汉莎航空公司外,所有的售票处都关闭了。机场上,往常频繁来往的欧洲班机不见了。短粗的德国空军截击机阴森森、黑乎乎地一排排停在那儿。但从天空望下去,柏林仍然灯火辉煌,与和平时期一样。他很高兴,罗达已经决定打扮一下去看玫瑰骑士1,因为魏顿太太找了一个漂亮的高个子空军上校陪伴她。
&esp;&esp;1德国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1864-1949)所作的歌剧。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