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珠抿抿唇,提着鸟笼对他说道:“好吧,走吧。”
卫渊与谢玉珠于是并肩而行,漫步于天上城明亮热闹的街头。
“想来最初相遇时,谢小姐尚且叫我一声公子、卫大人,如今除了一声‘你’之外,卫某却什么也听不着了。难不成是我最近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谢小姐?”
谢玉珠板着一张脸:“城主大人有话快说,小女子赶时间。”
卫渊倒也不介意,只是转头看向这热闹的客栈、店铺与摊贩,笑道:“当日我答应谢小姐鬼市会安然无恙,拿这座天上城来换鬼市。谢小姐今日见到天上城,感觉如何?”
谢玉珠心想,卫渊应当早就想向世人展示这座天上城了。他掐好时机拿此事作为交易的筹码,顺水推舟,真是无本万利。
“这里当真是鬼斧神工的奇迹,它的未来将会如何呢?仙门不会放过天上城吧。”
卫渊答道:“如今仙门内部对天上城的态度大有分歧。有人大为震撼,希望接纳天上城做出改革;有人意图摧毁天上城,恢复仙门旧日荣光;有人试图将天上城据为己有,圈为仙门私地。如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逍遥门或许会为此重开大论道。”
“若朝廷与仙门兵戈相向,以术法为刃,天下当生灵涂炭,伏尸百里,血流成河,便如淮北。”
“卫某真希望能有一位靠得住的领袖站出来,代表改革一派说服众仙门,带领仙门与朝廷、天上城合作。摘去灵匪之名,将太清坛会的法令与朝廷法律合二为一,从此接受灵器在世上的流通,将术法用于民生,重造人间。”
“如此天下免去战乱,再归于安定。”
卫渊侃侃而谈,仿佛只是在同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诉说一番寻常愿景。
嘲雀并未发出一丝声响,谢玉珠沉默片刻,说道:“你这些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策玉师君说的?”
卫渊勾起唇角,道:“兼而有之。”
“你希望我变回策玉师君。”
“没错。”
“既然如此,你为何在豫钧城开解我,又在鬼市救我?”
“卫某希望的策玉师君,是以谢玉珠的身份历经人情世态,以谢玉珠的眼睛见过天上城后的策玉师君。”
他要谢玉珠的信念存在于策玉师君的身体里。
谢玉珠嘁了一声,道:“说什么只管烧自己的命,何需照耀世人。那果然不是你的真心话。”
卫渊理所当然道:“道理自然是正反怎么说都说得通,语言只是手段罢了。”
谢玉珠沉默地捏紧了拳头,鸟笼里的嘲雀似乎感觉到某种压力,在笼子里不安地上下跳跃。
卫渊并不标榜光明磊落,他自然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所做之事并不光彩。但是这座天上城,还有他的目的,却又如此合乎情理,以至于无私。
谢玉珠盯着卫渊,在某种无声的,隐而不发的愤怒与无力的目光中,她突然指着卫渊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勾引我!”
卫渊似真似假的笑容褪去,露出真诚的惊讶神情来。
谢玉珠仿佛是满心窒闷无处释放,索性破罐破摔道:“是啊,就是你!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模样这个气质的男人!我打小听说书看画册,魏蜀吴里喜欢曹操,封神里喜欢申公豹!我就是这个癖好,我见色起意不行吗?”
她知道这个人很危险,原本也把这种浅薄的心动克制得很好。结果在鬼市她绝望慌张之际,这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叫她只管做她想做之事,自己会为她兜底。
这杀千刀的家伙耍什么帅?
她这浅薄的心动就在那一刻,一发不可收拾,变成难以抑制的心动了。
“所以我这几天才老躲着你,不对你说好话还赶你走,你巴巴地上来找我说这说那干什么?想让我早点变回策玉师君,你就别来勾我啊!难道我不知道我注定要消失吗?你上赶着给我增添遗憾干什么!”
谢玉珠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委屈,竟然把自己给说哭了。
她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管不顾地嚷了一通,继而泪眼婆娑,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围观,对她面前的卫渊指指点点。
卫城主惊讶地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想接过谢玉珠手里的鸟笼,她一只手抹着眼泪,攥着鸟笼的这只手还不肯放。
“我帮你提着,一会儿还给你。”卫渊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