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站了起来,往前走出一步,侧着身子,指着王复大声的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左右纠仪官,把此人给朕拉出去打,廷杖二十杖!”
卢忠带着一个缇骑把王复架了起来,拖到了殿外。
王复被拖走的时候,不敢置信的看着月台之上的大明皇帝,以他这一路上的圣旨频率,五块奇功牌、两块头功牌的功绩,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自己刚进奉天殿就被拖了出去,挨了一顿廷杖。
卢忠将一块尺厚的垫子,垫在了王复的腚上,拿着水火棍笑着说道:“王侍郎,忍一忍,陛下亲自叮嘱了,要垫着尺厚的垫子,狠狠的打!”
王复感觉不到力度,这不是缇骑们不用力,更不是卢忠力气小,实在是垫子太厚。
“我需要喊出来吗?”王复看着卢忠问道。
卢忠颇为确切的说道:“应该不用。”
王复拎着垫子再次上殿,五拜三叩大声的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
朱祁钰一步步的走下了月台,来到了王复面前,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朕安,免礼。”
朱祁钰将五块奇功牌、两枚头功牌戴在了王复的身上,拍了拍王复的臂膊说道:“当年你在集宁,说要朕给你亲自带上功赏牌,朕亲自给你戴上了,这是应得的,火寻侯辛苦了。”
“为大明奔波,为陛下尽忠!”王复站直了身子朗声喊道。
“陛下,臣能问问,陛下为什么打臣一顿吗?”王复总觉得这顿打挨的莫名其妙。
朱祁钰瞪着眼看着王复说道:“你有经世之才,却给瓦剌人干活,国朝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回来效力,不打你打谁。”
王复这才知道,皇帝陛下,一直恼怒他在外任事。
古怪的太子
王复站在了朝堂之上,堂堂正正。
而他看向了正对面的人,大明计省三司使李宾言,这是一个新的部门,他的职能,他的意义,包括他的权利界限,王复都不甚清楚,但是按照座次而言,李宾言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六部明公之下,诸侍郎之上。
这么些年过去了,朝堂的人换了又换,有两个是王复的熟人,第一个是俞士悦,这家伙居然还是刑部尚书。
另外一个就是于谦。
于谦和王复老早就认识,而且在集宁之战和接踵而来的河套之战中,于谦向至高无上的陛下,解释了王复的幡然悔悟,并且为王复在曼陀罗山搜集情报请了头功牌。
皇帝陛下欣然应允了于谦所请,而于谦的那道奏疏中,还包括了王复的起复。
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于谦肯为一个奉天殿被逐出的臣工说话,请头功牌和举荐,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因为当时的开海,可没有现在这么顺利。
而王复的选择是参加了墩台远侯,为大明建功立业,在十二年后,回到了大明朝堂之上,堂堂正正的站在了这里。
唯一让王复意外的就是那顿不是廷杖的廷杖,打的是他不为朝廷效力,垫子是皇恩浩荡。
王复愕然的发现,当年与民争利反对开海才是大多数,而现在,开海利于国朝,利于大明内外,才成为了大多数,甚至李宾言这三个字,就代表了开海事。
王复需要学习,而大明皇帝也知道王复需要学习,所以,只给了一个工部左侍郎的职位,让王复将《景泰盐铁新论》和历来的邸报看完,了解大明在他离开后,发生的种种变化。
朱祁钰坐在月台之上,开始了今天的朝会。
朝鲜国王李瑈将自己的世子李晄送到了大明四夷馆就学,这是李瑈事大交邻基本国策的一个延伸,得益于大明广泛开海,朝鲜的贡纸、马匹以及铁料,以及高丽姬都得到了稳定的销路。
大明在政治上册封了李瑈王位,在经济上稳定了朝鲜经济,在文化上,大明有教无类,比如这次世子李晄,是一大批的朝鲜士大夫后人一起前来大明。在军事上,大明是济州市舶司驻扎的水师,威慑倭国。不得侵扰朝鲜南部。
这些支持和举措,李瑈的王位变得格外的稳定。
李瑈这次派出了使者进京,主要是为了职田法,希望大明能够对朝鲜的田制进入深入指导,并且希冀皇帝能赐下圣旨,帮助朝鲜国王在朝鲜南部的推广职田法。
职田法大抵和当年贾似道搞的官田法有些相像,白没一些旧士大夫的官田,而后再少量分配给当下的士大夫,而形成一片广阔的官田,为大明种植棉花。
朱祁钰否决了李瑈的职田法的部分内容,关于为大明种棉花这件事,朱祁钰选择了拒绝,而是让李瑈老老实实的种粮食,保证朝鲜国内粮食供应为主。
朝鲜大部分贸易,仍以物物交易为主,如果将这些职田变成棉田,会影响朝鲜的粮食供应,甚至可能发生百姓因为没有粮食吃不上饭,揭竿而起的事儿来。
朝鲜使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因为伟大的天可汗,英明的四海一统之大君,睿哲的大明大皇帝陛下,关心朝鲜生民之疾苦,准许了每年可以多五百人高丽姬入明。
李瑈搞得那些职田,利润还不如这五百高丽姬多,朱祁钰不让李瑈瞎折腾,李瑈就不瞎折腾了吗?
李瑈还真不瞎折腾。
他搞棉田,本来也不是为了钱,而是向大明皇帝表达恭顺之心。
喝了一点大明海贸的汤汤水水,李瑈觉得自己现在国富民强,人口多了,军备强了,连倭患都没了,他甚至还能发行货币——“箭币”,虽然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