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样的话,陪在她身边的只是拥有安娜空洞躯壳的牵线傀儡,虽然没有失去生命但是失去了灵魂。
桑迟的面颊被心焦焚出淡淡红色。
她自知自己的口才不怎么样,抓住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握住,试图借由他对自己的重视,希望他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是这样,你会因为想我陪着你,把我也变成你吗?”
这是个很危险的假设。
异常又美丽的白眸中翻涌起被他强行压制住的糟糕想法,眼珠仿佛下一刻就会溃散为无数菌丝蜂拥向她、吞噬她。
好在来自不同嗓音的疯狂喃语桑迟听不到,只是回荡在菌主的识海:“同化她……融为一体……永不会分离……”
几个倒在地上的邪信徒伴随喃语声,眼神混沌地站了起来,提步想要迈向桑迟的方向。
没走出几步,他们脚下的白色地面尽数化为陷落他们的沼泽,在桑迟发现前,无声吞噬掉他们的身影。
菌主执起她的手贴到脸侧,原本垂落身周的发丝一圈圈绕在她的手腕,紧紧贴近她的肌肤。
更多地汲取到她的温度,险些突破限制从他眼中长出的菌丝得到暂时的满足,再度回归沉寂。
他凝视着桑迟纯净的双眸,叹息般警告道:“迟迟,不要挑唆我。”
因为他真的有同化她的想法,不一定每次都能忍得住。
她娇小身体里发着光的莹润灵魂,如同黑夜笼罩下无边荒野中忽然出现的一盏烛火,诱惑他不顾一切地奔赴。
只是与飞蛾扑火不同,他是不灭的、无尽的,即便如飞蛾般遭受焚身之祸,结果也一定是火光湮灭。
终于来到他面前的唯一的爱人,他不敢赌她消失的可能。
话说出口后,桑迟被他陡然转变的气场骇住,意识到自己踩上了警戒线,该后退了。
愚笨的小美人没有自保能力,在遇到危险时是知道该逃跑的,可这一回她没有退让的余地——一旦她逃开了,安娜就没彻底救了。
咬了咬下唇,她努力按照菌主的思路去想,不再试图说服他,而是不太流畅地说谎:“我不想再和她做朋友,不想再见到她。如果你成为了她,我可能也不想再见到你。”
菌主的表情和动作都因为她最后一句话僵住了,捧住她的脸与她对视,慌慌道:“不能不想见我,你把话收回去。”
桑迟看出自己这番话有效了,坚定地说:“如果有一部分你是安娜,我就是会恨屋及乌,连你都不见。”
她把头偏开,眼睛也闭上。
菌主说他不杀人,安娜又不像怀特太太那样许了愿,只要他放弃同化她,应该能保住性命、不变成怪物,也维持自我吧。
哦,对了,还得把安娜送回地面,安娜会来到菌主的世界都是因为她,她有责任把她平安送回去。
菌主的视线投向被他待机不管的安娜身上,神情晦暗,沉默无言地思考如何处理安娜。
桑迟偷偷眯眼瞧了瞧,觉得冷硬的话已经发挥足够效果了。
于是主动投进他怀里,用服软的态度给出解决办法:“她救了我,为了了结她对我的恩情,你把她送回去吧,这样我就能完全不惦记她了。”
“是这样吗?”菌主招架不住她的撒娇,有些晕乎。
“就是这样。”小美人闭着眼点头。
“好吧,那我拿走我想要的,送她离开。”菌主松了口,言语中却依然蕴含不祥的韵味。
这回桑迟来不及问清他所谓拿走想要的是什么意思,他就直接动手了。
菌丝在安娜的皮肤下开始快速游走,涌向她存储记忆的脑海,毫不犹豫截取掠走有桑迟出现其中的记忆。
所幸这个过程极其迅速。
安娜因无法承受的痛苦从昏茫中恢复清醒,痛呼声还没有出口,损伤的脑部神经就被菌丝修复如初,连带她曾经厮混街头与人争斗留下的暗伤和伤疤都被清除。
这是菌主认为的公平,既然她不是他了,那么他拿走东西就该回予东西。
然后她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了存在她身体内的白色菌丝。
它们拥有了和桑迟的记忆,兴高采烈地扭来扭去,形成了不同形状的白花,在菌主的示意下才不甘不愿地融回地面。
安娜停止了咳嗽。
她视网膜中最后留存的景象是满目诡谲的白色中,鲜活美丽不似存在这片空间的金发碧眼小美人从高大银发青年膝上坐直身子,伸出手来向她挥了挥作别。
她的瞳孔放大,迅速跳动的心脏提示她现在有什么必须说出口的话。
可她连如何称呼小美人都不记得了,只有身体残余的本能指挥泪腺工作流下眼泪,连“再见”都没说出口,周围菌丝已经将她包裹成茧,运往地面,就此远离不想再见到她的桑迟。
桑迟的目的达成了,目送她消失,松了口气。
回看菌主,想起先前怀特太太说他和阿德里安长相一模一样,她问:“你同化了我的丈夫吗?”
陌生的爱人17
桑迟在系统为她作弊创造出的世界中,见过自己在这个小世界的丈夫。
虽然那时候没有看到脸,也不知道名字,但有安娜说阿德里安是她的丈夫,又有怀特太太惊怒之下叫破菌主长相与阿德里安相同,不难辨出菌主与她至今未归家的丈夫有不菲关联。
结合菌主的能力,她怀疑他同化了阿德里安,合情合理。
他能将安娜的记忆取走,同化阿德里安后用他的脸也说得通。
然而菌主听到她的提问后却表现出极深的委屈,纠正道:“不,不是我同化他,是他在失去人类躯壳后只能回归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