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要担心的人,不是洛洛。”萧晚忽而沉下声,紧紧地盯着离歌没有表情的俊朗面容。从认识他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呢……当天真无邪的孩童褪去稚气,在家族蒙受的惨剧与身不由己的战争中成长为冷情无心的少年。是他吧……扭转了离歌的命运,是他,引领他,最终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在相遇之时,本不曾料到的。少年得志,他自诩聪明过人,本以为,天下一切尽在掌握中,所有的人事物也会依照自己的布局进行。曾几何时,他也把自己困尽了设下的死局里?
闭了闭眼,与离歌相识以来的片段如走马观花般掠过脑海。可萧晚的理智更清晰地告诉自己,再不速战速决,待其他人追上,就更麻烦了。
再睁眼,萧晚眸中流露出一丝狠戾的决绝,直视离歌,他缓慢开腔,说:“歌,若你头也不回地走掉的话,一切,将会好办得多……”
“如今,是你逼得我没有选择余地了。”
云飞
“萧大人!”随后赶至的禁卫军,吃惊地看着以长剑撑着身子,半跪于地上的萧晚。他左手按住不停沁血的腹部,唇角溢出血丝,原本丰神俊朗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
不过短短时间,就能将萧晚伤成这样,不愧为战场令人闻风丧胆的“银魔”!而且众所周知,离歌虽是外姓,但早已等同于萧家人,对亲如兄弟的萧晚也下得了如此重手,想必还是魔性难消啊!
思及此,众人不由暗地里一个寒颤。
“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追?”一片寂静无声中,一个浑厚宏亮的声音突然穿透而来,不但惊醒了呆立的侍卫,就连萧晚也不由一震。
禁卫军一回神,心知若让离歌逃脱,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承担罪责,不敢再多想,为首一人手势一挥,便全追了上去。
马蹄声“嗒嗒”响起,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萧晚跟前,那张原本隐于夜色中的脸暴露在月色之下,居高临下地睨着萧晚,眼中尽是严厉。
萧晚以剑撑着自己站起,扯出唇边苦笑,道:“爹……孩儿……”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被厉声喝止:“萧晚!你终是让我失望了!”
连名带姓的喝斥,不加掩饰的怒意,在在昭示着萧立的愤怒。
萧晚无言以对,他自知,这个决定,必定不能被父亲所接受。
“我们萧氏一族从崎月建国以来,立誓世世代代尽忠崎月。你如今感情用事,私放朝廷钦犯,你叫为父,何颜面对萧家列祖列宗?”萧立一甩手上的马鞭,“啪”的一声就猛烈地打在萧晚跟前的地面上。
其他人或者会以为萧晚这一身伤是离歌给的。可知子莫若父,萧晚是他亲儿,离歌也可算是他看大的,怎会被这两个黄毛小儿蒙蔽?
萧晚殿前自请前往缉捕离歌,分明就已是存心要放他走!这一身伤痕,也不过是掩眼法而已!柳云飞的武艺虽高,但以他一人之力,也很难从戒备森严的天牢中把人劫走。恐怕,离歌今晚的逃离,萧晚从一开始就脱不了干系!
萧家历代忠诚之名,岂可坏在这一辈手里?萧立龇牙,又是愤恨地一甩马鞭,双脚一夹马肚就要追上去。
“爹!”萧晚横跨一步,挡在萧立马前,目露沉痛之色,压抑地说,“离歌已经因为我们的自私而家破人亡,这是我萧家欠他的!”
“胡扯!萧晚,你要搞清楚,当年让你潜伏在离家,为的不是一己之利,而是国家大义!当年的离大将军是峻隆国支柱,一日不除,崎月难安。这你早就该明白的不是吗?”萧立瞪着儿子,像是亟欲骂醒他一般,“及后收养离歌,不也正是看中他难得的将才吗?”
“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点,离歌从来都不是你的兄弟!萧家尽忠为国,所做的一切也只能为了国家!如今皇上既认为离歌会对崎月产生威胁,那么我们就必须铲除他!这是当初收养他时就已许下的承诺!”
“爹!你对离歌的悉心栽培并非是假。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比不过皇上的质疑吗?你心知肚明,离歌性本清冷,自大仇得报后可谓无欲无求,怎么会对皇权产生威胁!”萧晚试图据理力争,他的父亲,不是比朝中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场所谓的“叛国”是怎生莫须有的罪名吗?
“君主的想法岂是你我能够质疑讨论的?总之,只要是崎月国主的命令,萧家子孙不需要问原因,只需要执行!”萧立冷着脸,面对独子的忤逆,他已难以维持平日的儒雅。
就是因为这样的愚忠,他已经做错了多少?萧家历代都被困在祖先对帝王的承诺里,尽管如此,却仍是不断遭到皇帝的质疑。他为着萧家对崎月国的忠诚,自小潜入离家作奸细。自那以后,他一直活在谎言中,到如今,还不够吗?难道真的要他亲手奉上离歌的性命、洛曦的幸福,才能证明萧家的忠心?
“爹,你知道,孩儿是断不可能背叛崎月国的。”萧晚像呢喃般低声道,“可是,我已经对不起离歌太多,这次,绝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晚儿,为什么你要钻这种牛角尖呢?你不过是从一开始就选择忠于崎月这条路,去完成你必须完成的使命,并未对不起离歌。”眼见向来洒脱的儿子第一次露出这种阴郁的表情,萧立不由得软下声音,劝说道,“纵然当年离歌父亲通敌叛国的罪证是我们设计栽赃的,但下旨要诛杀他的是峻隆国国主,领兵灭他全族的也正是离歌的师父。你不该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