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夏梦笑嘻嘻地把小镜子递给他,盛路阳接过,埋头冲着还没他手掌大的迷你镜子,偏着脸左照照,右照照,没觉得有什么毛病。
他依旧帅得无法无天。
“所以,”盛路阳还给她镜子,纳闷问,“我到底糙在哪儿?”
“怎么说呢,”尤夏梦挠挠下巴,说,“你没那个大高个子有男人味儿,也没那小矮个子水嫩,但你挺有男子气概的。这么说,懂了吧?”
盛路阳:“……”
他才十七岁,他哪儿来那么深浓的男人味儿?李舜然每天还刮胡子呢,他也刮吗?秦玉那就纯一副小白脸样儿,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话够糙,真要比白,人家向时州可比秦玉白好几个度,可向时州照样也是个体格健实的青春男高呢,他要比也是跟向时州比,他跟秦玉比什么比?
下了大课间,盛路阳听讲一堆倒装句和定语前置后置听得脑子乱哄哄的,急需去厕所冲把脸。
照英语老师的意思,讲语法就是把糊涂的人讲明白,把明白的人讲糊涂,尤夏梦表示她听得非常懂,盛路阳却越来越混乱,因为他们班英语老师教学经验才一年,备课充足,但老是讲错。
盛路阳决定,他以后还是不听课,直接复习之前的英语笔记算了。他现在确定了,他还是想回原来的班。
下两节课,物理数学,也是讲卷子,盛路阳没什么错题,经过楼道,他朝窗外望了一眼,看见外面雪停了,他打算上完厕所去外面溜达会儿,散散心。
但今天他们一楼男厕格外热闹,几个混子掏着鸟,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兽站位似的,搁那边儿撒尿边笑哈哈地骂人聊天,人挤得满,骂得还很脏,有俩人还在对比大小,盛路阳听着心烦,刚进去又走出来,迈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脚踩在台阶上,不自觉想起他从法院出来的那天——
深秋雾浓的天台,铺满落叶的阶梯,他心情郁闷至极,本想冲上去大喊一场,却发现有个看书的陌生男生闯入了他的秘密基地。
那个人……很特别,漫不经心地出现,随意张口就叫住他,嘴里说些没营养的话,轻易就能冲淡他许多愁绪。
那个人和今天的雪也好般配。
步子停到二楼拐角口,盛路阳仰起头,望一眼楼梯旋转中心顶头上的五层。
手指攥了下裤边,他犹豫片刻,动作迟缓地继续走了上去。
物理周测卷子发下来,落到正埋头打瞌睡的人手臂上,接着,头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
“你考得不错啊。”
向时州睁开困顿的双眼,扯过卷子,仰脸看她一眼。
她冲他温柔一笑。
是他们班化学课代表,叫什么名字他忘了,反正成绩不错,班上前十,向时州记得她是和物理课代表坐一桌,那俩人好闺蜜,平时互相帮忙发作业。
向时州扯扯嘴角,表示自己听到她的话了,但他们没什么好聊的。他反手掀了下自己卷子,卷头标着鲜红的97分。
“我记得你化学和生物分也挺高的,”她笑,“理综肯定得上二百五了吧?”
向时州“嗯”了声,低头检查着自己这张卷子的错题。
化学课代表臂弯里还有一小摞待发的卷子,自讨没趣后肯定不会耽误太久,他不是自恋的人,但单是这周,他就已经撕了三封不同笔迹的情书了。自从傻帽儿事件过后,他看到这种东西就应激,总想着毁尸灭迹。
“咱们班排座位也是按名次,这学期可能没机会了,下学期你就能在前面挑个好点的位置,”她继续笑道,“你再坚持坚持吧!”
“不用,我就在这儿了。”
向时州没抬头,他发现是自己套错了公式,手边就是草稿纸,他直接拿笔重算着错题。
化学课代表眼尖地注意他压住的草稿纸上飞舞着许多潦草的字迹,有些是化学公式,有些是数列过程和椭圆图像,有些是……像姓名的三个字。
盛……路阳?
密密麻麻,填满了草稿空白处,写了很多遍。
“盛路阳”显然是个男生,这是哪个爱豆明星的名字吗?她心想,还是哪个小众偶像?但向时州这种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人,看着也不像是追星族啊。
犹豫再三,她沉默着走开。不管是谁,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问的事。
遮住余光的人影很快离去,向时州迅速将那道题目纠正过来,然后扔下笔,三两下将卷子折好,插到书缝里,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最后一道大题的后两步他也错了,但他不准备再看,高中不拖堂的大课间是人世间最美好的光阴,耗费心神的物理题要留着上课等老师讲。
昨晚守着微信到凌晨两点半,向时州也不懂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临睡前,他断绝一切心念,并觉得自己很可笑。
向时州埋头枕在臂间,刚闭上眼,后门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男声语气紧张急促,带着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向时州眼睛霍地睁开。
接着响起一道闷闷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女声: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撞上来的,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真没事,你不用管。”
很快,外面吵嚷起来,似乎都在问那个女生有没有事,向时州心一沉,扭头看过去,楼道突然围了许多人,他看不清两个当事人,却见他们十五班也有不少人都凑门口看热闹。
事态比想象中要严重,向时州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