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三七大夫终于拿掉了固定在苏芷脖子上的东西,准许苏芷动脑袋了。三七替她复诊,确定她已经脱离一不小心就会嘎掉的危机。
苏芷本想这时候走,但不巧的是一场大雨,山体滑坡,住在山脚下的村民重伤了好几个,药炉里全是伤患,赵长生帮着三七,两人忙的昏天暗地,苏芷这回事儿走,好像显得有些没有良心,也罢,总归仇人就在那里,早一日晚一日,也没有什么大碍。
于是又是两个月的耽搁。
在这两个月里,三七和赵长生之间,虽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但两人不经意之间的目光交汇,无声胜有声的默契,都让苏芷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巨大号的光蜡烛,怪碍事的。
于是苏芷提出要告辞,长安城的旧事还未了却。
三七也没有多问,只替她向村里人借了牛车,明日送她出村。
离开前的一个晚上,赵长生敲开了苏芷的门,月色之下的药炉,静谧而又宁静,赵长生站在月光中,整个人显得平静又舒展,与几个月前紧绷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回去长安城后,莫要提起我的事。”赵长生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和严肃。
苏芷眉头皱起,她此时仍然不知道赵长生的身份,见他如此谨慎,心中却起了几分警惕之心,“你该不会是被官府通缉的罪犯吧?”
若是如此,三七大夫岂不是危险了吗?虽然赵长生看起来纯然无害,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鬼知道光鲜亮丽的皮下藏着的,是人还是鬼。
赵长生:……
“倒也不是什么通缉犯。”赵长生无语了半晌,心情有点复杂,“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我的存在,的确不能让人知道。”
苏芷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开始散,不是什么通缉犯,却又不能让人知道,“难不成,你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外室子?”
苏芷好歹也回骆家住过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几乎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那些达官显贵的家里,可谓是精彩纷呈,她听家里下人嬷嬷们扯闲话,说起那些人家后院的事,简直颠覆她的认知。
赵长生:“并不是。”
赵长生知道,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苏芷可能会越想越离谱,况且有时候全部瞒着不说,反而容易坏事。
他想了想,道:“我并非外室子,严格来说,我是家中嫡长子,但家母早逝,父亲有了其他妻妾,其他孩子……”
“哦!”苏芷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了,是不是你父亲的那些妻妾都想悄无声息的弄死你,毕竟嫡长子继承家业,你挡了他们的路啊。”
苏芷心中忖度,怕是赵长生家世不简单,家产可能是一笔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以至于他胆敢出现在人前,就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她想起自己被救之前听到的马蹄声,或许那时候赵长生当时就是在被人追杀。
“你放心吧,我不会透露你们的存在,连这个村子我也不会说的。”苏芷很认真的保证。
赵长生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事实上在救下苏芷之后,贺从渊就把这人的事都查了个一清二楚,这是个极其聪慧果断的姑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赵长生并没有为了不暴露自己就自私地将人强行留下。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苏芷就坐着牛车出了村,下牛车的时候,赶车的大爷递给她一个包袱,苏芷想要拒绝,大爷不容分说塞给她,“拿着吧,陈大夫让给你的。”
苏芷抱着包袱,目送着牛车折回头,她打开包袱看了一眼,包袱里装着的是几件衣裳,一个小瓶子,还有一些干粮和银子,最后还有一封信。
苏芷打开信,那信是三七大夫写的,三七大夫的字迹非常漂亮,与时下女子的簪花小楷不同,三七大夫的字体十分大气,一撇一捺都带着凌厉气势,信并不长,只是一些嘱托。
苏芷留在药炉小半年的时间,她也从未隐瞒过自己的事情,毕竟她不能自私地让他人因为自己处于危险之中,骆家要杀她,虽然她如今已经离了长安城,但鬼知道骆家会不会继续派人追杀,万一他们杀过来,三七大夫因为自己遭殃怎么办。
所以在她清醒后的第二天,就坦白了自己的状况,结果陈三七替她扎针的手,一点都没有抖,十分淡定地告诉她,靠山村很偏僻,进出路只有一条,要找到这儿来并不容易,最重要的是村民很排外,对陌生人十分警惕,所以苏芷可以暂时放心养伤。
苏芷起初还有些心惊胆战,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果然不曾有陌生人找来,苏芷便也放了心。
这次苏芷离开靠山村,三七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三七的信上倒也没有劝她不要冲动之类的,只告诉她女子行走还是太危险,包袱里的那个小瓶子里装着的,是她用一些草药制成的易容液。
苏芷这才现,三七收拾的包袱里的衣物,是简单的粗布麻衣,全是男人的款式。
苏芷抱着这个不大的包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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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到大,苏芷活在打骂之中,她所获得的善意不多,但这不多的善意,却很熨帖,让她能够有力气去对抗那些恶意。
在小刘村的时候,顾岑宴教她认字,到长安城后,那位大人公正不阿替她伸张正义,后来濒死之时,又被赵长生和贺从渊所救,到现在,她要踏上一条复仇之路,三七大夫那么忙,脾气好像总是很暴躁,却能细心又体贴的为她准备这些东西。
苏芷想,等到长安事了,她要去靠山村,她能做的不多,但替三七大夫打打下手还是能做到的。
苏芷重新收拾了自己,再次出时,苏芷成了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她用三七给的银钱,买了个老毛驴,一路回了长安城,她本想直接去报官,可是她才一进城,就看到很多百姓急匆匆的往一个地方赶,那些人言谈之间,分明是在说骆家三少爷在菜市口,要被斩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