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贤点了点头,没说话。
丁高君知道他没听进去。
老爷子留下的东西里原本就有一份是要给裴锡元的,由于带着愧疚,这一部分产业的规模不容小觑,裴锡元没接,说他当了一辈子读书人,干不了商人的活儿。
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说不定近两年就要撒手人寰。
丁高君前一秒还想着一切都与她无关,后一秒就听到裴贤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该是裴锡元的,那就是裴锡元的。
裴锡元管不了了,他儿子可以管。
走前裴贤又回家了一趟,他也不知道自己回去干什么。
东西早都已经收完了,家里甚至都盖上了防尘布,进去乍一看很像恐怖片现场,而且很黑,祁扬也并没有回来。
还挺信守承诺。
裴贤漫无目的地在这个住过很多年的房子转了一圈,又走到客厅,拿起祁扬唯一留下的相框刺绣看了看。他看着,突然觉得这张刺绣布有点过于不平整了。
裴贤将相框拆开,看到了那祝愿背后的彩色线的胡乱排布的反面,绣进去了一枚戒指。
“呕——”
一阵呕吐声后,水龙头被很快打开,流水声唰地将其余声音掩盖了去。
“咚咚咚”
杨佳赫站在门外:“你别锁门啊,我靠。”
卫生间的门被反锁着,祁扬感觉到自己肠胃在抽搐,可他已经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祁扬将凉水往脸上泼,试图压一压这难受的反应,但很快就又呕了一次,只能吐出些许胃酸,伴随着一丝腥红。
他撑着洗手台,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激烈的呕吐感刺激出生理性的眼泪,眼角泛着明显的红。
他擦了擦手,又在眼角顺带抹了一下。
不想哭了,如果不是因为呕吐,他应该已经没有眼泪可流。
“祁扬我跟你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情况,但是你一天到晚独来独往也不交几个朋友,你在禹城现在最近的朋友就我了,我不可能不管你,你听见没?你这门隔音效果没那么好吧?我能听到你关水了,你听见我说话吧?”
杨佳赫又在门上拍了拍,他急得脸色不怎么好,说急了还在门上发泄似的蹬了一脚。
“我听见了。”祁扬哑声回复。
“赶紧出来啊,你这两天到底吃饭了没有?”杨佳赫在门口催促。
两分钟后,祁扬擦干净脸上的水渍,看着自己不那么糟糕了,才终于打开门锁。
他一出来,杨佳赫就在他脸上张望,眉头皱得死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着跟男鬼一样,还刚好穿了个白t,更像了。”
祁扬想笑一下,但是一笑发现腹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摆了个很难看的、一闪而过的笑脸。
杨佳赫给他打电话,两天都没打通。
他第一天就来了,吃了个闭门羹,祁扬假装家里没人,灯也不开,也没一点响动。杨佳赫还真以为他不在。
第二天就叫人查了他航班信息,发现人还在禹城,当即就又一脚油门踩到祁扬家里。
结果门是开了,人都还没看清呢,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刻冲到了卫生间,吐得惊天动地的,疯了似的还将门反锁了。
杨佳赫敲不开门的时候在家里检查了一圈,冰箱里放着一截蔫儿了的葱,除此之外连个鸡蛋都找不到。垃圾桶里也看不见任何厨余垃圾,饭盒也没有。
“你就没吃饭吧。”杨佳赫面色很沉,手放在兜里没拿出来,用脚勾着垃圾桶又看了一眼。
“没事。”祁扬说。
“什么没事,你少答非所问了。”杨佳赫拿出手机,从微信里找到联系人,问了句还有位置没。
趁着对面没回复,他先催促:“换个衣服去吧,先吃饭。”
祁扬坐在沙发上缓了缓,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摇摇头:“吃不下。”
杨佳赫默了一下,去他衣柜里随便找了件开衫出来,扔给祁扬:“那就别换了,套上,再穿个羽绒服,穿厚点儿就行了,反正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你里面穿睡衣。”
祁扬木讷地看着衣服,他脑子已经不转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能勉强分析出来杨佳赫的意思,听话地将这不伦不类的搭配先穿上了。
杨佳赫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有呢,现在过来吗”,他回复“留个位”,然后将祁扬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你真想死也不能在我的地盘饿死。”
想把现在的祁扬连拖带拽起来,对于拥有健康成年男性身体的杨佳赫来说并不困难,他从进门起就一直保持着愤怒,甚至可以说从昨天打不通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愤怒,但是在祁扬由于低血糖而摇摇欲坠,杨佳赫眼疾手快地撑住他,发现他身上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骨头时,杨佳赫又不免的有一些难过。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紧抿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喂给祁扬,等祁扬把这一阵低血糖的难受感捱过去。
一路上杨佳赫都没有说话。
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叮嘱祁扬多少吃一点点,“吃点儿,好歹有东西可吐。”
杨佳赫给他点的也都是些流食,一碗南瓜粥祁扬硬生生喝了一个小时,杨佳赫也没催,看着他喝下去,之后吃饭的时间也没再跟他说话。
吃完他又把祁扬送回去,到楼下的时候,杨佳赫才说:“你跟我回家住,或者我来陪你住几天吧。”
祁扬闭着眼摇摇头:“不去,严凯乐天天往你那跑。”
“那我过来住。”杨佳赫说。
“不要,你走了严凯乐找不见你。”祁扬说。